“城内的父老乡亲们听着——!大将军有话,此次天灾**迫使众人误酿大错,天意弄人,情有可纠——!但凡开城招安者概不追究责任,将军情愿舍弃宛城十倾封地,自行筹备粮食,接济城内所有父老——!”
王粗鲁吆喝着粗嘎嗓子,在城下喊了数十遍,奈何城楼上空空如也,连一颗人头也不见露出来,气得他一脚跺地,脚下的厚雪顿时塌下去好一个大窟窿。龙腾小说网 Ltxsfb.com
“将军!再这样下去,莫要说攻城,便是咱们这些兄弟也得活活冻死饿死了!这仗,打得忒他妈没意思!”
“对极!狗皇帝分明就是把咱们当乌龟耍!奶奶个熊的,真不想继续干下去!”一群将士纷纷泄气抱怨起来。他们跟随大将军多年,从来战场意气风发、洋洒热血,几时吃过这般窝囊?
其实真心不怪他们。
以三四千人马敌对两万叛军本就荒谬之极,偏偏皇上军垧粮食全部断了供应,早先大家伙还只是猜测,如今却是连个傻子都看得明白——那狗皇帝根本就不是为了打战,而是要将自家将军整死熬死!
你说,这样赤果果的窝囊气,堂堂热血沸腾的武将男儿如何肯巴巴吞下去?偏偏将军也怪,若换成旁人,怕是早就揭干起义了。只他,竟是怎也不肯被说动心思,全然不似漠北时候的凛冽作风,怎能不让大伙抱怨?
玄柯两道剑眉深凝,手握碧血寒刀高高坐于马上。因着日夜焦心思虑,下巴上浮着一层淡淡胡茬,才不过半月余的工夫,却分明消瘦憔悴下去不少,越发显得刚毅的五官精致而冷咧。
众人的心思他如何看不清明,可是先皇的嘱咐他没忘,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他定然下不了那乱政的决心;况如今青娘与川儿被困于城内,那荒淫无度的五哥早已对她垂涎三尺,倘若自己这边一叛乱,第一个害了的人,必然非她莫属……那样一副无骨虚软的女人,怎受得了这些负荷?
一双深邃眸子扫过周遭一众的将士,除却王石头与张大海,余下的尽都是率性有为的年轻儿郎,如今却被折磨得各个满脸风霜菜色……都是跟随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好兄弟,心里头没有愧疚是不可能的。
可是若要硬打,即便打赢了,侥幸活下的寥寥几个人也守不下一座城。
顶好的就是让老百姓自己将城门打开。
……
百姓们却也不是傻子,一双双眼睛早已将形势看得分明——若是朝廷果然肯招安,如何城外的将士们却每日喝着雪水啃着黑面?是以,即便连连大雪让城内断了粮食,百姓们却依旧是不肯将城门打开——不敢轻易相信那个荒/淫残暴的朝歌啊。还不如先在一旁看着,看哪边打赢了再跟向哪边。
久久的,城内传来一声绵长喊话:“玄大将军多年保家为国鞠躬尽瘁,我等一向最为敬重!不是不相信大将军,我们不信的是朝廷——!倘若城下是将军起义,我等二话不说,立刻将城门打开!但若是继续跟着那吃人的朝廷,请恕我等誓死不开!即便是一城百姓饿死在城内,我们大王也定然不肯再受朝廷招安!”
说得却是句句在理,即便是尚且穿着大宋军服的将士们也都连连等头……啧啧,这仗打得没意思啊!从前打的是漠北荒蛮,打得爽快刺激,还对得起百姓;如今自己人打自己人算个什么鸟/事?
“将军,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啊!都是些老老小小的弱兵嘎子,方才三营又冻晕了几个。”有旁的将官揪着耳朵跑过来汇报。说的是别人,其实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耳垂生了冻疮,那红肿处都化开了脓。
“唔,派去京城的人回来了没?”玄柯沉声点头,胡茬上沾着细碎雪花,一身的沧桑凛冽。
人群后便走出来一个四品小将,皱着眉头自责到不行:“恕末将无能……末将一个子儿也没能带回来。只说是皇上近日病了,已经一连多日不见上朝,朝中的大事都交给了何太尉,太尉大人说要等皇上病愈了再看发落……”
“干!要我说,他们这分明就是存心要将咱们拖死!直接反了算了!”王粗鲁一口打断,大刀往马屁股上狠狠拍去,拍得马儿朝天嘶鸣,声音好不凄厉。
那小将楞了楞,好似一瞬想到了什么,赶紧又从兜里掏出一只小物递了过来:“对了,方才对岸捡来一只信鸽,受了伤,嘴里头叼着信,我猜度着大约是将军府上寄来,便顺道捡了回来。”
一只纯白信鸽递至手心,浑身冻得硬邦邦的,身上带着箭伤,大约已死了好几日。
玄柯从它口中取出信,不过略略扫一眼,才舒展开的清隽眉峰顿时深凝起来——“夫人失踪多日,遍寻不到;小公子整日哭啼,日渐萎靡。此信为第六封,倘若将军收到,望切切教老奴如何行事。万般愧对主人,虽死不能抵罪。”
短短几句,字里行间的焦急与自责却表露得淋漓尽致。
该死的……玄柯大掌合起,那半湿的信笺顿时在掌心里搓/揉成团,一张在脑袋里翻阅过无数此的脸颊又浮现于眼前——淡淡雀斑的小瓜子脸儿,从来一副睡不醒的软趴趴模样,难得的对你笑一笑,那笑靥娇娇的模样,就好似全天下的花顿时都为她开了一般……
……五哥,你莫要屡屡这般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