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她还有什麽没和你说……还是敌方那些长得不像天朝人的人,她认识?”
言其也算是了解小满,只是有些不解,算起来,小满也算是天朝子民,庄桯言在西北军营也是为天朝办事。天朝与龟兹两国关系虽然还算友好,毕竟也是两国,她是查到了什麽样的消息,对庄桯言也有所隐瞒。
“你也觉得怪吧,”庄桯言一手撑在桌上,随意得很,像是在回忆什麽,“我当时并没说什麽,满丫头是个心里有事谁也瞒不住的人,即使不问,她也会说的。”
“莫非这次她并没有说?”言其从他的言语中嗅到了不祥。
庄桯言侧脸看铺子外面,正是热闹时节,游人如织,他突然笑指着外面的一副货郎摊:将话题从一年前转到了许多年前,“满丫头以前最喜欢货郎摊,有一阵子甚至说货郎是全天下最顶尖的俊才。”
言其想起满师姐当时蠢真的样子,忍不住噗哧地笑出来,“她喜欢那些东西。”
“你知道满丫头是带捡回来的吗,不过并不是同师傅说的是从牙婆儿那里买来的,而是捡来的……”
言其知道满师姐无亲无故,却不想身世这般可怜,只听得那个大师兄满面温柔地陷入回忆,“我当时年十四,第一次出师门游历,本来诸事不顺,那日突然心血来潮,暗中给自己算了一卦,发现东方大吉,於是我便朝着东方去了……小言其,你那是什麽表情?”
“我的表情是全然不信,加上再次被欺骗的无力与无奈。师兄,你还能更扯一点吗?”言其觉得自己又在被师兄耍着玩儿。
“为什麽在我说实话的时候总是没有人相信呢?”庄桯言打开手中的扇子,扇了几下,又收起来,正色道,“虽然听起来的确有些荒唐,不过确实是这样的,那时我在陇右,本意是要去混个参军当当,只是那些粗人嫌我年纪太小,我便南下,游至江南钱塘。八月十六夜,钱塘涨潮,我便去观潮。等潮退後,我一回头,便发现身後树下有个七八岁的小娃娃。”
“你接下来不会想说师姐是那棵树精吧?”言其的表情现在显示的是“师兄你继续编”,这孩子摆明了完全不相信,只当庄桯言这个大才子在讲怪谈。
“我当时可没有心思那麽想……”庄桯言瞥他,“我受了惊吓,怕得不行,那个小娃娃放在我身後的人,若是想要杀我,我早就已经没命了。”
那可不一定,言其想起庄桯言十几岁时那雌雄难辨的样子,暗想师姐就经常编排他,说絶世美少年,便是恶人有什麽再不良的居心,也会冲着那张脸留下他的命的,想着师姐说那话的模样,他假咳一声,“咳,那师兄可是找到那人了?”
“没有,我根本不敢四处打量,只盯着那小娃娃,生恐她脸上长出花来……後来我仔细一想,凭我当时的修为,就算是师父他老人家也不能这样无声无息得扔个娃娃在我身後,那这娃娃肯定是凭空冒出来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她身後那棵梅树。”庄桯言语气笃定。
“……”言其哑口无言,大师兄突然用这种口吻说话,实在是没什麽说服力,顶多只能信了一半。没错,全天下名声最响亮的青年才俊庄桯言,其本质上是个相当自恋自私大一个人。师兄当时应该是吓得脸色发白才对。
“我细瞧她,发现她的眼睛与天朝人完全不同,那样清澈的红只有在花上才见得着,所以我更相信,她就是树精,东南方属巽,亦属木,与我多日前的卦象相符……”
“於是师兄你就将这小娃娃带在了身边,做为开运灵物?”言其小心地接下去。
“完全正确。”
……
虽然有理有据合情合理,为什麽他还是有种被耍了的感觉?况且剔除满师姐从潮水中出现这一段谈,更是没有半点儿关於师兄妹二人关系变僵的线索。言其有些不满,庄桯言摆摆手,“那小娃娃初时不会说我们这里的话,甚至连衣物也不会穿,她的一切都是由我经手,亲自教她的,因此满丫头从小信我,无论什麽都会与我讲……”
早知道,他也该在十余年前去钱塘梅山上等着大潮,将满师姐捡回来的,言其扁着嘴很郁闷,“师兄……”
“因而不管我对她做多过分的事情,她也会像什麽都没发生一样回到我这里,在西北营时,却是头一遭,她不肯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