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的天好像一块水头极好的碧玉,通透,清澈极了,衬着被积雪覆盖着的白皑皑的地,看得人心情舒畅。
小满跑跳着奔到雪地里,真堆起了雪人,一瞧见她,便回过头一手抓着雪,一手对着她挥,眼儿弯起,嘴角扬起地笑着。
男孩毫无芥蒂的笑容比蓝天白雪更明澈,水杏一怔,许久才回过来回他一笑。
小满招呼她,“快来!”笑得更加灿烂,就连两颗不听话的虎牙都露了出来。
水杏点头笑着,也到了雪地里,和他一道堆起了雪人。
大雪球做成了白身子,小雪球做的脑袋,两颗小石子做了眼睛。两个人忙着,抓着雪的手都冷得厉害,心里却是从没有过的暖和热。
堆好了,水杏看着,笑着摇摇头,又跑回了屋里去,拿了一把扫帚出来,安在了雪人的左侧。
这一下子,雪人像活了过来。
两个人相视笑着,柳嫂打旁边经过,瞅了一眼雪人,又瞅着他们两个人,捂嘴揶揄地笑,“哟,终于又好起来了?”
水杏有些不好意思地红着脸点点头。
小满更好,从脸到脖子根,全都臊得红了个透,只好低了头,一个劲儿地拿脚踢着地上的积雪。
柳嫂偏不放过他,笑嘻嘻地调侃了一声,“啧,这都成了煮熟的虾子了啊,”还不够,又特意绕到他边上去逗他,“对了,小子,你到底认错了没?”
水杏笑看着,扯了一扯柳嫂的衣襟,轻摇摇头让她别说了。
柳嫂笑道,“你就是老护着,待这小子太好……哎,你跑什么?!”
两人站着,一道看着小满在光秃秃雪地里跑远,柳嫂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又慢慢黯淡下来,“往年再冷,只要是天晴,还能看见雀子。一到了荒年,就连雀子都不见了……”
水杏顺她的目光放眼看着,的的确确是荒,望不到边的荒。
柳嫂摆摆手,“罢了,不说了。如果能熬过去,指不定等到开了春就好起来了呢。”
水杏低了头,像他们堆出来的那个雪人似的,静止不动了。
他们的存粮,再怎么节省着,也最多只能熬过这个冬天。再往后的事,她根本不敢想。
吃得太少,夜里上床睡觉时,四肢都是冰的。
水杏蜷着身子冷得睡不着,在暗淡的夜色里睁眼,突然看见小满立在自己床边。
男孩穿得单薄,两手抱着削瘦的肩膀微微抖着,却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站着。
水杏有些吃惊,又是心疼,下了床,扯过自己搁在床上的袄子替他披上,用眼问他:是不是又做了噩梦?
小满还是不吭声,因为冷,抖得更加厉害,连牙齿都打起了颤来。
水杏急了。
男孩突然红了脸,垂着头,轻若蚊吟地开口,“像昨天那样,一起睡……好不好?”
水杏一怔,却不知道为什么,也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