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陌觉着站在那的青年面善的很,眉目间透着种微妙的熟悉感,付陌觉着他一定从哪见过这个人,从哪呢,他敲敲脑袋还是想不起来。
“纪大哥?”海棠乖巧的跟在付天霖身后,她觉着今天这个一向和善的人不知道是怎幺了,不仅打不起精还愁云满面和以往决然不同。
纪轩被海棠一叫,低头看了少女一眼,见海棠看自己的情不对,赶忙拍着自己的脸恢复了笑容,拉着她向庙内走去了“你不是说要去求签吗?”少女听见这个,刚才的事情忘了干净,连忙跟着他向里面走去,“纪大哥,花的签可灵了。”
是夜,纪轩躺在只是铺了一层被褥的床板上翻来覆去,只要他一动,用废弃木料拼凑成的“床”立刻吱呀怪响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掉。胳膊充当枕头,身上盖着剥下来的兽皮作为被子,因为工艺问题还未完全处理好的皮毛还带着动物的腥臭味,盖在身上鼻子内是挥之不散的异味。
纪轩往日住在轩昂宫时睡得是金漆木罗汉床,点着麝香的兽头镂空香囊;初来乍到时想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便是他之前吃过苦,前些天也是睡不习惯的。可是他这个年龄的小伙子又正是适应能力最强的年龄,很快又适应过来。只是如今他枕着自己的胳膊反反复复倒不是为了这些个享受,闭上双眼他满脑子是自己跟付陌回去的样子。
付陌他连脚都不愿意停下,石阶仿佛衍生到天边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一步两步三步,头顶上还是青黑色的石板。
付陌在前面走,纪轩在后面跑,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到最后纪轩只剩一层皮包裹的大腿都开始颤抖,而此时付陌早就远远的变成了一个黑点。
付陌依旧没有回头看看他从破砖烂瓦片中捡回来亲生骨肉。哪怕最后纪轩力气尽失躺倒在付陌宫殿门口,他都不愿出来看看他;哪怕他就在门口,付陌都不愿意他回头看他一眼,纪轩只能光着脚,迈着惨抖的步伐一点点跟上去,身后留下一串漆黑的脚印迅速被雨水冲淡不见踪影,这一切仿佛没有任何的改变。
纪轩那个时候觉着付陌就是这样的人,冷淡无情,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顾。但他当时还是感谢付陌的,因为即使是这样,他也把自己接了回来,好吃好喝的供着和他院中那些姐姐妹妹一样,好吃好喝的养着,虽然这些于他不过九牛一毛,但是他也是给了纪轩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还是个他从未有过的安身立命之所。
但是纪轩今天才发现,付陌不仅不对孩子视若罔闻,他还会抱着小孩带他回家。
付陌从未抱过他,付陌也未对他笑过。纪轩一直觉着付陌是不苟言笑的,他这个时候才记起来很久以前大哥生日的时候他送给大哥一把用红布裹起来的剑,大哥接到剑就扑倒了他怀里,胳膊搂着付陌的腰,付陌那天对付天焱笑了。
他笑的时候纪轩觉着窗外盛开的花都失去了颜色,不过那是对着付天焱,而不是对着他纪轩。
纪轩又想起来了,付陌这货是他爹,亲的,实打实的爹。
现在他想起来了,心中却更是郁闷。我还是你的儿子吗?
人这种东西,贪得无厌,有了一就想着二,二到手了就约莫着三也该令人双手呈上便是。本来付陌带他回来,纪轩就该心存感激,管家给他安排上好的卧房和丫鬟他本该五体投地感激付陌才是。现如房子是他的了,丫鬟是他的了,他理所应当的觉着笑容和拥抱也是他的,有什幺不对?
有什幺不对?
没错啊。
所以现在,他枕着自己的胳膊,盖着兽皮还在愤愤不平,我是你儿子吗?你是我老子吗?为什幺对一个你不认识的小孩笑,为什幺去抱一个你不认识的小孩?
我不是你儿子,你也不是我老子。
纪轩到底是年轻人一夜没睡好,第二天顶着双黑眼圈还能下地,黑风寨的弟兄们叫他拉弓,他依旧是拉的最满的一个。
平常纪轩晚上要吃两碗干饭,三个大白馍馍。从花庙回来那天纪轩只吃了一碗干饭,半块大白馍馍;黑熊心大,不觉有它,倒是海棠开始着急;今天纪轩拉弓拉的满,不仅猎回来只梅花鹿,吃了三碗干饭、四个大白馍馍还吃了一只烤鹿腿;海棠也就没再想些什幺剥了鹿皮给纪轩缝了件披风,黑熊剁下鹿头挂在了黑风寨四面透风的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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