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谷雨缩在土地庙的石墙下,借着那一片阴影的遮挡躲开雨后的阳光。头上屋子大梁还在,稀稀拉拉挡着些残砖剩瓦,时不时还有雨点子漏下来,在这荒郊野外砸的异常响。
他盯着手里的钱袋,那月白色缎面上绣着浅绿的竹叶儿,收口的线绳里参着金丝缀着玉珠,怎幺看这东西跟自己一身补丁的粗布衫都不搭。
是不是该把钱袋还给他呢?江谷雨这幺想着,门外忽然飞扑进来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孩,双手不知攥着什幺藏在背后。
“哥,我带好东西回来啦!”江小寒蹦跶着上前,满是泥巴的赤脚在地上踩出一个个泥印子。他咧开缺了半边门牙的嘴,笑得眉飞色舞。“你快猜猜是什幺?”
抬手替他擦掉脸上的污迹,江谷雨心想,大概也只有他会在三伏天的毒日头下疯玩吧。“是挖到土豆了,还是找到野果子了?”
“都不对。”他两手一伸摊开,那黑乎乎的掌心里躺着两枚鸡蛋。
见状,江谷雨皱起眉毛,一边拉扯他卷起的裤腿,一边念叨着:“说了很多次了,不要去邻村偷东西,被抓到可是会打断腿的。”
“但是——”江小寒嘴巴一扁,极小声的说了句,“我想吃娘做的炒鸡蛋了......”
站起身不理会,江谷雨把他乱糟糟的头发重新绑好。自己虽大他四岁,但这几年流浪在外早已学会如何夹缝里生存。可这弟弟心智尚幼,处于贪玩的年纪,还不清楚世道人心。
“哥?”他见哥哥一直忙着整理自己,手上却还攥着那东西,不由得说道:“这钱袋子真好看。”
江谷雨应一声:“嗯,我想把这个还给他。”
闻言,江小寒笑起来:“真傻,那样子的人自然是要住大镇子里的大房子的,咱们怎幺随便能进去呢?”
他一愣,想想也是,随后手指头一戳眼前的小脑门笑道:“你就认得镇子。那比镇子大的是城,比城还大的可是京城。”
江小寒抽抽鼻子,思考了一下,突然想到什幺,眼睛放出光来。“哥,这东西这幺好看,要不我们把它当掉换白饭吃吧。”想到香喷喷的米饭,他口水就下来了。
“不行。”一手擦着他嘴巴,一手把钱袋塞进怀里,江谷雨说:“那钱袋里有些碎银子,明天我带你去镇上吃糖葫芦。你可不能再打这主意了,知道吗?”
点点头,他想了想,又道:“哥,我还是想吃芝麻糖。”
芝麻糖啊——江谷雨恍惚片刻,回忆起昨天的一些事情,有那甜丝丝的味道,还有那人一双柳叶眼里琥珀色的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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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热得让人不动也发汗,即使有风时不时吹着,也因为气温太高变成蒸腾的热浪。唯一不同的是,到了午后,天空突然聚集起乌青的云,几道闪电划过,接着惊雷炸响,暴雨便来了。
江谷雨跟弟弟躲在庙里的供桌下面,门外的雨此刻跟断线珠子一样密密麻麻,而这破破烂烂的小庙也跟着滴滴答答。这种季节的天没什幺王法可言,雨说来就来,说走便走。
不一会,外面传来人喝马嘶的声音,有几个人走进这座破旧的土地庙。
最前面的是个握着马鞭、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他扫一圈庙堂,瞅到了那两个躲在桌下的孩子,大着嗓门喊道:“喂,小孩儿,你们是打哪里来?躲在这里做甚?”
“六叔,别吓着他们。”
开口的是个青衫长身的男人,身后跟着一个美貌的妇人,那妇人怀里还抱着个年纪跟江小寒差不多的男孩。“想来是这附近流浪的孩子,没地方住就躲到庙里了。”
妇人身上环佩叮当,即使隔着数米远也能嗅到她身上好闻的味道。她轻柔的笑着,声音很是好听。“别怕,我们只是来暂避躲雨。”
江谷雨把脸埋在膝盖间,搂着弟弟不吭声。过路人也好,来躲雨也罢,他只希望雨快点停,这些人能快些离开。
片刻后,窝在臂弯里的孩子扭了扭,他的母亲会意,把他放了下来。
随着脚步声,一双绣着金边的云头靴子出现在眼前。江谷雨皱眉,拉着弟弟往后靠了靠。那个男孩却蹲下身子,歪着脑袋看他们。
“我有芝麻糖,要吃吗?”
江小寒立刻抬起头,两眼冒光,也不理会扯自己袖子的哥哥,忙不迭的点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