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先看那情势,要是夷人知难而退就好,怕就怕他们战意正浓……远远听那领头的男子高喊一句,原先对铜剑感到畏惧的夷人像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嘶吼着往剑尖上冲。
棠静似乎早有准备,收了剑锋反手拉过夷人头领,眨眼间剑刃就抵在那人脖子上,令四周停下动作。
幸好留了一手……淮先心中刚定,就看那边的头领硬着脖子不顾铜剑威胁,肘击棠静要部,动作间下巴上挨了一道大口,血涌出来,却又与钳制他的城卫缠斗起来。那人是个不要命的人物,手握着剑刃,誓要从棠静那里讨回颜面。
“涂阿多!!”一道明亮的声音,劈开哄闹的人群,叫停了男子英勇的动作。
淮先听见陌生的声音就在车旁,从车里窥探,却被对方抓了个正着——对视间,竟然是昨天十夜市上舞蹈的夷人少年。
又是他……淮先不知不觉咬牙切齿起来。王城的乱事,总有他一份。
妄下断言,淮先像是忘记昨天心中那些波动,对少年充满敌意,可惜对方没有察觉,径自抛下独个儿怒火中烧的侍大人,往人群中挤去。
少年一路过去,嘴上说着些东西,语调严厉,但又对那个被称为“涂阿多”的男子怀着敬重。
淮先明白这词的意思,“涂阿多”是南方一些民族对部族之长的称呼,看来棠静眼光不错。
少年先前不跟大家一起,如今来得及时,制止了他们族长一时义气的死斗。
能说服得了族长,这人小小年纪,地位也是不凡。
淮先看着他的背影,不像昨夜身着赤色装扮,但迈步时浑身上下就透着那种舞蹈的痕迹,轻盈的步子,如同飞禽随时可以张开翅膀离开地面一般,让人乘着他的步伐,就能脱离层层束缚……
眼下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因为少年的话,外圈的夷人松动起来,几欲转身离开;但他们的族长没有这样的打算,任鲜血直流也要与棠静抗衡,直至丹合殿外的广场上涌来几队挥舞铜剑的城卫,才晓得情况不对。
看来丹合殿的人早通知了城卫,队长孙微常知道殿被围的严重性,调集了大队兵力前来,加上武器,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夷人此时便没有刚才围攻棠静的气焰,大多扭头向西逃窜——这可不好,淮先的马车当街停放,成了众人阻碍,车夫来不及调转车头先走一步,就成了奔逃夷人的目标,推搡起来。
这种时候……作为娄丁的淮先不宜出面制止,而城卫里也没几个有眼色的知道过来维护一番,淮先眼看着马儿惊起马车被掀得歪斜几乎倒地,听着车夫大呼小叫惊慌驱赶,只看远处连棠静都被尚且顽强的夷人们绊住无法及时过来……
一片混乱,淮先在车里撑不住身体,只隔着衣服蹬着滚烫的暖炉,以防倾覆间被误伤,护着面具外的下半张脸……随着车外几声惨呼,正倒下的马车忽地停了,紧接着被拧了回来,端正地安放好,又如先前那样稳当了。
车门打开,车夫被推了进来——向外一看,果然是厉儿,顶替车夫的位置,抓起马匹口部的绳索,狠命一扯,在人流中硬是把马头转往附近小巷的方向。
“主人莫怕,咱们赶紧回金娄殿去!”厉儿真是有用不完的力气,方才刚将歪倒的马车扳回原位,现在驱使起受惊的马儿,毫不含糊,淮先心想养着这人总有好处,但又暗骂厉儿糊涂,竟以为他会“怕”了这种场面,低估他。
若厉儿能长得平凡点,再懂事一些……莫名其妙,淮先想起身陷人群的棠静来,惊魂初定,心生一法。
“玉人何在?”淮先忽道。
“玉人”是他暗中在金娄殿培养的一群卫士,善掩饰行踪,淮先常常委以重任。之前让车夫放燎烟,便是要让他们出动,如今厉儿都到了,玉人们应该也在近处。
马车顶上一声轻响,淮先立即吩咐:“去帮夷人,趁乱伤了孙微常。”想了想又补充道,“别碰其他城卫。”
我就拉你这一把,可别让我失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