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要说,为什么在这张网没形成的时候没有人引起重视?道理很简单,老艾尔那个花钱的速度,那一口气买十几二十个公司在手里却不多请几个人手的样子,谁能想到他能把这么多公司都打理得妥妥当当?
有前面这些年的行为做铺垫,艾尔夫妻把公司股份全都转移给卡尔的事并没有让人们太过惊,大家都只当是这对夫妻又一次头脑发热。
没想到刚过去几个月,艾尔夫妻就离开了人世。
现在,年轻的卡尔·艾尔究竟在做什么,心情怎么样,打算如何处理这样一个商业帝国,是全世界人最关心的事情。
但事情的真相总是不为人知,比如说艾尔夫妻其实并没有死——并没有死在这一刻。
他们在卡尔两岁的时候就死了,他们死在十六年前,死在遥远的星系之中,甚至没能留下自己的遗体,他们已经化为宇宙的微粒。
尽管他们活着的时候,也不过是宇宙的微粒而已。
卡尔夫妇的死亡,卡尔是最先收到消息的那个。
就在他的父母临死前,两人的双手紧握之时,他们在车中轻声和卡尔道了别,卡尔惊人的听力让他将这一切尽收耳中。
“再见,卡尔,我们爱你,抱歉不能继续陪着你走下去了,亚历山大会代替我们照顾好你。”他的父亲这么说,而卡尔的母亲,已经泣不成声。
骗我骗得越来越敷衍了,卡尔想,这明显是一段事先录好的录音,背景音里面的爆炸声都没有消除。
一个发展出跨空间旅行技术的星球毁灭了,巨响在那一瞬间一定响彻整个星系,然而这样的巨响也没能压过女人的哭泣和男人的叹息。
可卡尔站在云端上,忽然泪流满面。
从此以后他就完完全全是一个孤儿了。他从来都是一个孤儿,只是从没有这样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过,他的人工智能管家为他营造了一个美妙的童年之梦,他被甜蜜的梦包裹住了。
而今天,梦终于醒来。
刚刚开完一场新发布会,在保镖的保护下大步走出大楼,身陷媒体包围的莱克斯忽然感觉到手背一凉。
他抬起手望着天空,似乎隐约看见天空中有一道蓝色的身影。今天的云蓝得那么漂亮,让他想起那个穿着蓝衣服飞来飞去的家伙。
他低下头,看着手背上那滴雨水,在人声鼎沸中说:“茉西,下雨了吗?”
忠诚的女秘书、女保镖回答他:“没有,老板。”
“如果雨水在我的心里,谁会相信我的话呢?站在云端上的曾经是上帝……可是上帝死了。上帝死了,世上只有超人。”莱克斯低声说,他轻轻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上帝也会流泪吗?超人也会流泪吗?”他喃喃说,语气很惆怅。
而茉西似乎早已习惯了老板时不时的自言自语,态自若地紧紧跟随着他,不对莱克斯的话发表任何意见。
云端之上,卡尔垂下眼睛,给了莱克斯轻柔的一瞥。
当然出于年龄和知识的限制,他还不太能把这种存在于他的意识中的句子解释清楚,为此他结结巴巴、绞尽脑汁地和他的文学老师做了探讨。
他的文学老师是一个历史学家,同时也教导他历史,偶尔会在他的音乐老师犯懒的时候教导他钢琴演奏。
有时候这位老师冷淡的态度会让卡尔觉得自己并不讨对方喜欢,但这一次,文学老师罕见地夸奖了他,并给了他一个较为清晰的解释。
“那些真正意义上的困难是无法得到帮助的。人们可以鼓励你,可以陪伴你,人们可以为你祈祷,为你做任何事,但他们都无法帮助你,在这一点上即使最亲密和最值得信任的父母也不例外。”文学老师说,手指之间一支老式钢笔转个不停,“因为真正难以克服的困境是心灵上的困境。”
“为什么心灵上的困境无法得到帮助?”卡尔执拗地问。
他和他的老师坐在藏书室中谈话,桌椅都是严整硬朗的样子,绝不会让人在阅读和学习的过程中生起懈怠之心。
高大的棕红色木架高达天花板,就在他们身后,线装书外包裹着硬面外壳陈列在书架上。
所有有资格陈列在这的书籍的外观,都正如同书籍中的思想,它们在陈旧的年代中诞生,逾越百年后,依然散发着新鲜的香气。
“因为人与人之间是注定无法相互理解的。”文学老师在这样的香气里说,低下头看着卡尔澄澈的蓝眼睛,看着那双蓝眼睛里生性所具有的热忱、天真,还有这个孩子所有慷慨的美意。
“我不相信心理医生,卡尔,我建议你也不要相信。一切非自生理病症造成的心理疾病,最终都只能依靠自我痊愈,心理医生所做的事情,只是通过心理发育的共性去指引愚人找到自我痊愈的方法。而你和我,我们都可以依靠自己找到这种方法。”
卡尔看着老师的眼充满渴求:“我没有听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