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人的人生,应该让自己来做决定,无论好歹,总归是自己选的。尤其是阿泉这样优秀的人,更应该由自己把握自己的选择。
但话说回来,阿泉自己都没有什么反应,穆里良也没有表示什么不满,我的愤怒也就毫无出口了。对他们所有人沉默,就是我唯一的抗议方式了。
那年七月份,很热。
林橘阿姨在六月底就住进医院里了,住了差不多一个星期这样,我们也刚好都放暑假了。我和穆里良收拾好东西,一起回家。到大院的时候,院里的人都看着穆里良呵呵地笑,我们莫名其妙。
穆里良走到自己家门前,发现都是锁着的。他掏了钥匙,自己开了门,放掉东西,也没休息,就出来了。
他站在樱桃树下看了看我家,我赶紧跑出去。
“怎么了?”我问。
“你想去医院吗?”
我疑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立刻答道,“啊,好的。你等会儿。”
我跑回家里,揣上钥匙,钱,和交通卡。我妈妈不满地看着我,说:“你饭不吃,干嘛去?”
我说:“去医院看林阿姨。”
我妈妈无话可说。她自己也没让我绝对不要和穆里良他们玩儿,只是看不惯而已。可我哪里有心情理她看不看得惯。对于他们大人这种心理,我烦都烦透了。揣完东西,我就出去了。
到医院,发现,林橘阿姨原来早就生了,孩子都已经在人间乐呵了三十四个小时了。
“不好意思啊,阿良,太忙了,就没记得给你打电话说了。”郑叔叔笑得都要开花儿了,这让他这句道歉显得非常没有诚意。
穆里良说:“没事儿。”
孩子是个男孩儿。
好小的样子,躺在婴儿室的小床里熟睡着,我连碰都不敢碰,怕自己指甲给他划伤了,或者身上的细菌给他感染了。
不是很好看,也看不出来像谁。但是,就是有一股力量。
站在他面前,觉得一切都很新鲜,一切都有希望。
我有点儿兴奋,转头看看穆里良,他的笑容比往常温柔。手轻轻放在床沿,手指不由自主地朝小婴儿旋了两个圈儿,没有伸出去碰他。我怂恿他,说:“阿良,你摸摸他嘛,他是你弟弟哎。”
穆里良看着我,笑,表情有点儿羞涩。
我说:“就碰一下。”
他把床沿的手抬起来,轻轻伸过去,触了触婴儿的手。婴儿动了一下,在熟睡里咂了咂嘴。
哇。我在心里惊叹,然后满怀感慨。
穆里良把一只手指放进婴儿的手心,轻轻挠了一下,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阿良,你好温柔呐。”
穆里良看起来更羞涩了。我看着他的表情,心里变得很柔和,不知道怎么的,便想起九岁那年,他在台上弹琴的样子,那么干净纯粹遥远。可是,我就是好喜欢他那个样子。现在,面对刚出生不久的弟弟,他又让我觉得,比起这个孩子,他才更加值得爱护和拥抱。
我特别想拥抱他。
“哎!优茗,你看!”他突然兴奋地喊我。
我低头一看,小婴儿的五个小手指握成一团,紧紧抓着穆里良放在他手心的那根手指。
“他的力气真大啊。”穆里良兴奋地说,他抽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没抽出来,小婴儿握得可牢了。
我觉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