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邵宰执登门的时候,泰王正在陪他的小孙女玩过家家。白花花的胡子被小姑娘用五颜六色的细彩绳给绑了个歪七扭八,老爷子依旧能好脾气的笑着夸奖,我们家丫头手艺真是越来越棒了。
小丫头只有几岁大,还不懂得自家当宗正寺卿、掌管宗室风气的祖父有多可怕,得意的咯咯笑着,见牙不见眼的没心没肺。仿佛只看着她笑,就能再没有烦恼。
忽闻女使来报,邵宰执来了。
这样没有下拜贴就忽然到了的做法,让人一点准备都没有,其实是很不礼貌的。可对方是宰执,除了皇帝以外他最大,泰王虽说是王爷,可真正的职权才是个三品官。总不好抱怨上峰没有规矩,对方也确实不需要规矩。好比皇上来你家,需要先下拜贴吗?不需要。
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解释,当邵宰执被引进来的时候,泰王都来不及拆完他胡子上的彩色绳子。最重要的是,他看上去没有半点病气。
但在最近连续几日的朝会上,这老爷子除了第一天出现了一下,其他时间都是请了病假的。
后面几日,其他宗室也有样学样,来参加的人数逐级递减,根本指望不上。
“咳咳咳。”邵宰执一进来,泰王就瞬间开始咳嗽了,好像要把肺咳出来的那种,哪怕打扮稍显另类,却丝毫不影响他看上去好像真的病的很重。
“行了,别装了,”邵宰执与泰王虽然不曾有过交集,但毕竟是同一个时代成长起来的人,还一同在太-祖的兵营里摸爬滚打,见识过才十几岁的大长公主第一次红妆换武装的出征,哪怕只算后来每日在朝堂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次数,都已经比一般人要多很多了。对彼此的性格还算了解。至少泰王知道邵宰执是个爸宝,而邵宰执很清楚泰王是个戏精。
所以,不管邵宰执怎么说,泰王该咳的还是会咳,敬业到不可思议:“不知道宰执为何事而来?”
“你心知肚明。”
“我不知啊。”
两大老狐狸的巅峰对决,不管什么样,其实都是他们的保护色,心里的算盘打的噼啪响。几句往来,就摸清楚了对方的打算,也表达够了自己的立场。
泰王虽然没表态,但肯定是支持泰山封禅的,毕竟宗是自家人,哪怕自家人再胡闹,那也是自家人!说不清这到底是泰王的意思,还是整个宗室的立场,又或者是远在其他地方的镇国大长公主的授意。
邵宰执则是十分动摇,他恪守规矩,不是因为他真是多么守规矩的人,而是那能最快的帮助他在整个官僚集团内部站稳脚跟。这天下毕竟姓闻,已经不需要再有一个精滑如鬼的邵相了。
所以他来找泰王,只是想求一个保证,宗真的只是想传位给文帝的儿子,而不是有别的打算。
“是邵叔让你来的吧?”泰王一眼就看穿了邵宰执极力想要掩盖的东西。
“你不也是官家的说客吗?!”有些人当说客会主动出击,而有些人则有本事让人自己送上门来。
两个被戳破心事、满脸皱纹的老爷子怒瞪了彼此许久,最终瞪着瞪着,却莫名其妙的就笑了出来,好像瞬间回到了那个他们还没有得到天下的年纪。一个被自家爹劝着要尽心辅佐第一次打仗的闻天小娘子,一个也被暗示来劝说对方不要搞事情。
“怎么就又撞上了你呢?”两人同时出声叹息。
“这些年你过的好吗?”邵宰执主动让了一步。
“只要你别总登门,我会过的更好。”泰王老爷子含蓄的暗示。
邵宰执一顿,难得想要为这个年少时期的同事说些什么:“有些话我不该说……”
“那就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