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着一双完美的手,指尖莹白修长,宛如价值连城的美玉。以双手为武器的人比之过于柔软或粗糙,持刀枪者比之骨节宽大虎口肌肉紧实——这是一双只有绝世剑客才能拥有的手。
然而这双手的主人的十根指头都在大煞风景的轻轻抽搐着。这让人难以理解,难以理解拥有这样一双完美的手的男子为何会做出这般完全不符合己身的举动。
巨大的仙界寒天铁自天顶落下将整个石室劈成两半,只有一个碗口大的圆洞开在铁墙正中心的最下方。从圆洞的另一边传来阵阵腥臭和污浊的气息,难闻的便是最下等的仙仆也不愿意靠近。然而这宛如剑仙的男子没有任何表态。他只是僵硬着脸走到铁门上的圆洞前,低声问:“……你……醒着吗?”
那声音也宛如流泉般干净清冷。
问候声在这间石室中回响,久久没有回音。他僵硬且冷淡的脸上露出些微急躁的表情,似乎顾虑着什么,再度镇定下来。他从袖口中拿出被丝绸包着的灵果从铁门上的圆洞递了进去,低声道:“这些日子我被关了起来,所以才没有来找你,并非故意失约,抱歉。”
铁墙的另一侧依旧没有回应。
他摸了摸自己皓白却充满力量的手臂,那日被墙后的困兽用牙齿险些咬掉一块血肉的疼痛依稀还能感觉的到。多少有些畏惧门内的野兽再冲过来给他一口,这一次他不同以往,将布包快速的放在了地上就想迅速的收回来。
然而一双冰冷的手比他更快握住了他的手腕。
不是没有察觉,他下意识的想要在对方碰到自己前将之震开,却又害怕自己的力量会震伤里面的幼兽。就这么瞬间的犹豫,幼兽已经将脸颊贴近了他的手。他心道一声要遭,心中暗自发誓这次一定决不能被人发现自己的伤势,一边紧咬牙关,打算硬扛过去这被野兽活活咬掉一块肉的痛感,却不料手臂感受到的不是坚硬的牙齿,而是……湿润而柔软的东西。
“对……对……对……”
石室中回荡起了嘶哑而干裂的声响。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毕竟他来这里已经不下十数次,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他听到这只美丽的幼兽的声音。
幼兽在舔他,舔着他的手臂,舔着他曾被幼兽咬伤的位置。比唾液要冰凉的液体滴在他的手臂上,在手臂上划下一条深深的痕迹。
“对……不……不……”
他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一次再也顾不得身上昂贵的华衣,他半跪半坐在污脏的地上,伸出另一只手穿过了铁墙上的圆洞。过小的圆洞让他不得不将两条手臂都贴在一起,这有些可笑的姿势让高贵冷清的剑仙瞬间跌落凡尘,可他并不在意。僵硬许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有点艰难的用没被握住的左手抚摸着幼兽污脏的头发,但是他知道,这头秀发在未来将会充满可怕的力量。
“不用说对不起。”他微笑着抚摸对方的头,然后小心翼翼的用完美无瑕的手指划过对方滴泪的面庞,勾勒出幼兽——这个不过七八岁幼儿大的囚犯的脸颊。
“没关系,我不介意你之前咬我的事情。”他笑着轻声道:“不过小东西,你可不许再咬我了。”
被困在另一侧的幼兽用脸颊用力摩擦着对方划过脸庞的手指,一边依旧忍不住去舔舐那已经看不见的伤口:“……别……走……”
“嗯,我不会走的,如果可以,我多想一直待在这里。”他完全褪去了在外界的伪装,忍不住笑道:“我也很想你,饕餮。”
饕餮静静地“嗯”了一声,继续用脸颊缓缓磨蹭着他的手指。
“所以,你不必对我说对不起。”他笑了笑,突然忍不住地低声说道:“你永远都不用对我说对不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