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余近面前,却出现了上百头金遁狼的身影。
麓野在大殿之中显形,少年此时面无表情,只是大大的眼睛里稍稍显出一点落寞来。
他已经被困在这戒指中很久很久了,久到连他自己也记不清。这里至今为止只有两个人进来过,一个没能坚持下来,而另一个则不知去向。
他想休息一下,但大殿之中空旷一片,如同一个华美却不舒适的牢笼。冰棺里面也相当寒冷,虽然他并不怕这样的温度,但今天却难得生出几丝排斥心理,并不想再躺进去。
然后他就看见盘腿坐在殿中央的余近,那具身躯千疮百孔,一看就遭受过许多折磨。
“又一个可怜人……”麓野走过去,他对自己施展了一个法咒,瞬间娇小的身影便如同羽毛一般,变得毫无重量。
然后,他坐上了余近的双腿,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窝在了余近的怀里。
反正都是要等的,不如选择一个舒服一点的地方……少年蹭了蹭余近温暖的身体,缓缓闭上了眼睛。
余近躲藏在暗处,他浑身血污,右手臂已经被金遁狼撕扯掉了,看起来狼狈不已。
而且,他刚才已经死了一次。
那种被无数利爪撕裂、被无数尖牙啃食的感觉,只是一次就让人永生难忘。
他甚至无法一瞬间死亡,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吞噬掉,等他再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山谷之中。
余近终于明白了麓野是什幺意思。
对方不可能只是折磨着他好玩,所以在被追杀的途中,余近还是找到机会领悟了牙简中的内容。
里面是一部很妙的功法,没有名字,作用应该和当年初入醉欢宗所学的心法一般,是教修士如何进入炼气期。
但和普通的心法不同的是,这部心法并没有要求修士一定要开辟出气海,而是用全身经脉去累积,而且吸收的也不是灵气,是一种叫做“戮气”的东西。
在刚才与金遁狼相拼的时候,余近隐隐感觉有什幺东西进入到了自己体内,正随着自己经脉游走,想必就是那戮气了。余近猜想要练成这种功法,恐怕必须经历战斗与鲜血才行。
余近自然也知道,几万年来,道修的基础都是气海,这种靠杀戮累积的东西,恐怕并不是正经道修一脉。
麓野不同于常人的外貌和那个犄角,都和传闻中的“魔修”相似,麓野虽然没有明说,余近却知道他要将自己带入了另一条路。
但这又有什幺关系呢?这心法正好能弥补他的缺陷,这就足够了,余近心里只是十分感激麓野。
至于什幺道修、魔修,正邪之分,他根本不看在眼里。正道又怎幺样?在道修中风光霁月的孟樱殊,不也做出了那般伤天害理的事?
我自逍遥自在,又何须他人评说!
而随着他心中所想,青年的气质一下子便变得亦正亦邪起来。
妖兽如潮水般无穷无尽,余近在杀了第四十只金遁狼后,终于还是没躲过他们的利牙,一直感受着自己如何撕咬成碎片、吞进它们的肚子里以后,才在山谷中央再次醒来。
这是他第一百三十七次的死亡,没有饥饿感,也没有休息的时间,他就投入到了又一次的战斗之中。
每一次死亡经历的苦痛都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中,除了身体,精上的巨大压力也始终折磨着他。甚至有一断的时间,他也被杀怕了,他由衷的想要逃跑,什幺血海深仇都不想了,只想从这无限的死亡轮回中逃脱出去。
但是那没有用,他如果不反抗的话,只不过是让死亡的煎熬更早降临而已。他的血肉被吞食、骨头被折断,然后睁开眼睛,便又是新一轮的磨难。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这样很好,余近在心里想着。他按照心法中的内容,利用血气在手中凝固出一柄血刀,然后大喝了一声冲进金遁狼群中。
在死了第两千一百九十八次的时候,余近终于将这群金遁狼屠杀了个干净,此时他满身都是血,却笑得肆意张扬。
然后,在他前方,就出现了一群有成年人怀抱般粗细的黑绿色蛇群。
这次他的死法终于不再是被撕裂了,而是全身动弹不得的被喷上无相青蛇的毒液,活生生的被溶解,最后成为一滩散发着恶臭的血水。
痛苦,绝望,疯狂。
余近并不痛恨将自己抛在这里的麓野,他只恨孟樱殊。
这股恨意成为了他坚持下去的最大理由。
余近始终数着自己死亡的次数,在死了第五千次整的时候,他终于消灭了无相青蛇群,然后迎接他的,则是赤焰火鹫。
这次的死亡方法是被烧成焦炭,然后被尖喙啄而分食,那些火鹫最喜欢先叼出他的眼珠吃掉。
这样的日子有尽头吗?有结束的那一天吗?
余近不知道,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死亡又有什幺可怕的呢,被啃咬、被火烧、被剁碎、被凌迟、被碾碎、被吸食……他都经历过,也都无所谓了。
到最后,他从被迫杀戮,变成开始享受杀戮,他有些爱上流血受伤的感觉。但他最爱的,还是将利刃捅到任意一个活物中,感受着它们临死时的挣扎,和那温热血液溅在脸上时的绝美快感。
他由衷希望有一天,能将这些手段,全都付诸在孟樱殊身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