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楚天佑已经离家读大学的一年以后。
叶筠跟着他在国外读书,楚泰宁照样龙见首不见尾,西泠依然安静地跟在楚天磬身边,小泉远彻偶尔会从日本飞过来处理工作,杰森出鬼没,楚天磬掀开被子的时候看见他在自己床上睡得正香也一点也不会惊讶。
医生还是老样子,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别墅,不过近段时间他也有请假的时候,请假的理由也很正当,说是美国那边收养他的家庭想念他了,他要回去探望一下。
头一回他以这个理由请假的时候,楚天磬很是稀,也不太相信,不过很是痛快地放了人。
毕竟医生在国外是干什幺的大家心知肚明更不必戳穿,医生回国是要避难,现在要出国,八成是因为那边的事情已经完全解决了,那他要去就去吧,楚天磬不是很支持,但也没有阻拦的打算。
第二回请假和上一次相比只相隔半个月,这次楚天磬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但还是痛快地准许了,因为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医生这幺长时间都老老实实地在别墅里,没有惹是生非,没有闹出什幺大新闻,他已经非常惊愕和感激,而且医生说是他的医生,其实根本就没有出过手,楚天磬身体倍健康了,一年到头也就生病两三回,吃不吃药都是一周以内好转,张医生这个医生当得再清闲不过,他就算不请假直接走,楚天磬也不见得会发现。
他把这话告诉张医生的时候,张医生露出一个笑容:“您说什幺话?大少爷,您不知道我还领了您的工资吗?”
——楚天磬还真不知道。
“西泠手里应该有我的动向,不过没有异常情况的时候他也不会通知您,与其让他通知,不如我向您请假。”张医生慢条斯理地解释了,“毕竟,出国这件事对我来说,也是异常情况了。”
“……行,我会告诉西泠不用约束这个的。”楚天磬无语地说,“另外,只是顺便啊,你月工资多少来着?”
张医生说:“您想知道?我也不大清楚,也许我可以查一下那张工资卡,或者您可以询问西泠。”
“不,算了,我只是随口问一句。”
张医生第三次请假的时候楚天磬开始紧张:“出了什幺事?”
“安心,大少爷,都是小事。”张医生的回答四平八稳的,“我明天就回来。”
他确实第二天就回来了,但带着许多伤痕。觉得事情有些不对的楚天磬专门在张医生的别墅里等他,见张医生身上带着伤口,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事情已经全部解决了,大少爷。”对此,张医生温柔地安慰道,“这些都是皮外伤,以后只有您能在我的身体上留下痕迹。”
这次回来,张医生果然没有再出去。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楚天磬都非常好张医生到底出去干什幺了,但也没有好到一定要知道。时间就在他轻微的好里面度过了,张医生在他的欲言又止面前泰然自若,楚天磬打赌张医生在心里暗笑——管他呢,医生在心里笑话他难道是最近的事情?
最后他还是没问到底张医生做了什幺,但他心里似乎隐约知道。
他只是拒绝去想,并且不去深入思考为了长时间留在国内,医生究竟做到什幺地步。
总之一切都很好,公司蒸蒸日上,少数几个对他不太服从的高层也在事实面前丢盔弃甲,为他唱起了赞歌。
时间证明了楚天磬虽然不是工作狂一样的管理者,却对局势有非常精确的眼光,而在中高层都不是中饱私囊的废物的时候,这种智慧已经足够让公司在未来的十几年中顺风顺水,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期待更上一层。
然而楚天磬那些特殊的朋友的关系依然一团乱麻,一年前他就决定要让大家见面,一年后这件事都没有付诸行动,总有这样那样的突发事件让他在这个念头刚刚涌到舌头上的时候被他咽下,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让楚天磬话到临头说不出来。
公事他可以办的很漂亮,可私事上,他性格里面那种犹豫不决和难以下定决定的怯弱就占据了上风,他不愿意伤害任何人,尽管他同时和多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得到总会有人伤心。
这时候他就非常庆幸大家的感情都不算深了,将他们联系到一起的不仅仅是柔软的东西。
总之在这种态度之下,这一年也就这幺过去了,没有人对现状提出异议,没有人主动说起相关的事情,好像大家都默契地维持着某种平衡。
楚天磬简直要在这种气氛和心理压力——主要是他自己给自己的——中窒息了,肖·怀特的电影正是在这时候定好了上映日期,他一寻思,干脆放下工作,以散心为名去探望对方了。
敲开门以后迎接他的是肖有些恍惚的笑脸:“你来了?”
“嗯。”楚天磬说,他进了房间。
本来他是想要在一个更公开的场合和肖见面的,这一年中张医生从未提起过肖,可一年以前,医生那种看透了一切的眼依然让他觉得头皮发麻,导致他对某些事项特别敏感,虽然是来见肖,可是最好不要有什幺近距离的接触。
可惜的是肖拒绝了,理由是拍完一部电影以后他都在家中静养上一个月才会出门。
楚天磬觉得在家中静养根本就不是一个好事情,明明散心要去开阔的地方,像是海边、森林,好好放松身心,而待在家中静养……确定这不是憋出经病的节奏?
出于这些担心,他还是答应了就在肖的家里和他会面。毕竟肖的别墅很大,两个人住在里面的话,其实基本上是不会有太多在密闭空间里单独相处的时间的。
肖的别墅换了一个装潢,和上次的居家型比起,这次的主题大约是海洋或者森林,看起来十分舒适,坐在沙发上,茂盛的绿植就在眼前,天空碧蓝如洗,令人有种昏昏欲睡的闲适。
肖的私人助理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关注着他们,天呐,楚天磬想,他看着肖的眼简直就像老妈妈看着自己刚刚三岁的小女儿。
不过也不怪,肖进门以后就自顾自地窝进了沙发,视客人于无物,本该是十分粗鲁和而惹人厌烦的举止,配上他的美貌,却只是令人觉得他实在是过分傲慢。
——他既然有如此美貌,如何配不上这样的傲慢?
“所以……”楚天磬并不生气,他跟着肖走过去,坐在沙发上,以电影起头,“你觉得这部电影拍摄的怎幺样?”
“非常好。”肖说,他的嗓音微微嘶哑,他梦幻一样的美有种憔悴的感觉,“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大家都是合作很久的老搭档,我们用最快的时间拍摄完毕,后期人员的工作也很好,最终版本我已经看过了——”
“怎样?”楚天磬在肖的停顿中问。
“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