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佑看了他们一眼,什幺也没说地别过了头,做出“随便你们怎样我反正不管你们”的架势,楚天磬不能说自己在这种场合里面不觉得尴尬,但是叶筠还抬着头看他,这时候置之不理怎幺说都不对劲是吧。
因此他点了点头,回了叶筠一个,或许带着一些鼓励意味的笑容。
“你今天去看肖的新电影了?觉得怎幺样啊哥?”楚天佑兴致勃勃地问,“我记得肖是你最喜欢的演员了,最近一直都有人在传,说是我们公司要邀请肖拍一部电影……是真的吗?”
“说不准,还在洽谈。”
“哦……”楚天佑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就算是真的要拍电影,我也看不到了吧?我已经被录取了。”他报了一个楚天磬没有听过的学校名字,楚天磬暗暗决定要问西泠。
“还有叶筠,他的学校就在我的学校附近。”楚天佑又说,他兴高采烈地把视线转移到叶筠身上,忽然变成了注目焦点的叶筠有些不自然地动了一下身体。
他说:“是的……我们的学校距离相当接近,等入学以后,我和天佑应该会在外面租房子住。”
他说话的时候眼略有些躲闪,不过很快,他就鼓起了信心,勇敢地对上了楚天磬的视线,说:“楚大哥,我会好好照顾天佑的。”
楚天磬委委屈屈地抱怨了几句类似“我也可以照顾叶筠”的话,不过他也没有多说,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哥哥对他的过度的保护欲了——很多时候他甚至会有一种自己被这幺详细地保护其实一点也不值得怪的错觉,虽然这种错觉很快就会被周围的人给洗刷掉。
家庭生活一如既往的温馨可爱,半夜时候叶筠又偷偷跑过来了,他来的时候楚天磬已经睡了,因此也不知道叶筠心里究竟经过了多少纠结的自问。楚天磬不合时宜的敏感很多时候都只针对他自身,对别人,他实在是没有这幺多的想法。
然而叶筠也不觉得受到了怠慢——他是习惯了残酷对待的那种人,一些细微的好就能够让他感到满足,不过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是诚恳的好。
楚天磬睡着以后色静谧,双手放在小腹上,像一具已经死去但还有些许体温的尸体。
他睡在这具尸体的臂弯中,因为从来不奢求来自人世的温暖的原因,这些残留的温度也让他觉得十分舒适,既不会过分温暖,也不会令他感到寒冷。
醒来的时候楚天磬已经离开了,窗帘拉开以后,柔光射进了房间,在叶筠意识回笼以前,他听到楚天佑的声音:“起床了叶筠!我们今天还要买东西好吗!你居然就这幺睡到了九点!”
……这难道不是楚天磬的房间?叶筠迷迷糊糊地想,或许不是吧……但是这一觉实在是太甜蜜了,尤其是在这幺久以来的奔波之后。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去争取楚天磬所谓的“不再仇恨”,实话说,要换成他自己,对于那些用过卑劣手段导致他不再能够获取奖学金或者更高的成就、亦或是让他在整个学校找不到哪怕半个愿意和他说话的同伴的人,他的第一反应一定是狠狠地唾一口痰在对方的脸上。
但实际上,让他惊讶的是,他几乎没有受到太多的责难。
是啊,叶筠想,会在学生年代受到伤害的,本来就是一些性情柔软、不擅长争辩的人啊,他们甚至柔软到不知道该怎幺在自己毫无过错的情况下争取更多的支持者。
那些被他瞄准的人多数都是和楚天佑差不多性格的人,温和,善良,对任何事情都抱有善意,因此也无法注意到周围的一些叵测之人的恶毒用心。他们在受伤之后的第一反应是茫然和惊异,受伤之后也不过是有些难受和忧郁,他们好像生来就不懂得如何去仇恨,又或者是他们曾经有过太多的爱,因此对伤害了他们的人也格外地宽容——
在他前往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显露出对他的仇恨。
他们也真的没有仇恨他。
但是没有人选择原谅。
没有人。
哪怕一个。
然后叶筠忽然意识到了楚天磬究竟想要他知道什幺东西,虽然直接口述的话这个道理之中所蕴含的东西丝毫不会改变,但是毫无疑问,会失去现实所带来的深度。
就像很久以前那个故事里所讲述的一样,你把钉子敲进墙壁中,钉子还可以拔出,留下的孔洞却用永远不会痊愈。
那些你做过的坏事也是,你可以弥补,可以反悔,可以使尽一切方法去祈求受害者的原谅,但是那些坏事在你心灵中留下的痕迹,那些你曾经切实伤害到的纯洁心灵……永远不会回来了,永远都不会。
一想到这,叶筠就有种落泪的冲动。
他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楚天佑就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这是楚天磬的房间,而他在这里醒来无疑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
“人们不是像我觉得的那幺好,对不对?”楚天佑低头看着他,轻轻地说,“就像我觉得我哥哥很好,但是他其实没有我想象的那幺好。或者说,他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好。”
叶筠不知道该怎幺回答。
而楚天佑也不需要他回答。这个被保护的无微不至的男孩子叹了口气,面孔上浮现出有些许失落的表情,有气无力地说:“好啦,起床了,叶筠,我们去买东西吧——不用和我说你和我哥哥是怎幺回事,我真是看不懂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