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身后的很多块软毛堆得暖洋洋的垫子里,听着车厢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呼吸,还有意识里那人清冽柔软的声音。
“——不要去看。”
姬文纯其实是想笑的。
那个人是把他当成怎样的软弱,明明就算听到自己曾经的子民将他当做外来者嘲讽、厌恶、羞辱,他的内心也只是感觉复杂难言,其实并没有真正的消沉失落。
——总有一天,我会改变这一切。
比起悲伤,更加强烈的却是憎恨和复仇的渴望。
但感觉着附在眼睛上的温度,他的心像是被细细的绒毛拨了一下,又软又烫,于是只是低着头,小声“嗯”了一声。
与一路上所见生灵涂炭般的灾情不同,宫廷内被暖色的灯光照耀,各色的毛皮披挂在墙上,整个皇宫都显得暖洋洋,还留着北人的习惯。
新朝建鼎以来,贵族官僚之间攀比不休,骄奢淫逸之风盛行。五米珊瑚敲击取乐,以人乳喂养幼猪,江州繁华之地呈上的丝绸,权作擦脚布,就连奴仆也身着华服,蜡烛炊饭,饴糖刷锅。
姬文纯许久没见过这样奢侈的场面了,就连这曾经让他长大,在他幼时可以随便奔跑、嬉笑取乐的皇宫都变得如此陌生。
那些锦衣华服扎得他眼睛疼,姬文纯默默看了片刻,便往角落里藏起来,不愿意与那些新朝贵族交流,以免获得无端羞辱。
他只是冷眼看着那些北方口音、轻浮猖獗的贵族们,还有少有几个陪侍在旁边、强颜欢笑的带着南方口音的官僚,就像是观看着薄纸隔离开的戏画,上演着看似接近实际上却无比遥远的剧目。
但是破落皇子想就这样熬过这场宴席,好事者却不肯放过他。
姬文纯看到不远处有人叫了一声,“他在这里!”,然后就有几个嬉笑着的公子哥跑到他这里,强行扯着他的手,叫道:“太子殿下,您可实在让我们好找!”
太子殿下,这个称呼不过是这些惯于羞辱他的那些无聊的纨绔子弟的故作取笑。
姬文纯低着头,沉默不语,做出胆怯害怕的样子。听见他们中有个人“嘘”了一声,说道:“闭嘴,圣上就在那里,什么太子,嫌活得太长吗?”
“啊……那就小瘪三好了。”
拉着他的那只手用上了力量,姬文纯心里不好的念头刚起来,手腕就被那人拽着,对方直接拉着他的头发往前一拽,疼得他微微皱起眉头,听见笑声:“你说是吧,小瘪三?”
姬文纯沉默不语,只是瑟缩起头来,任由对方拉扯着他的头发,冷眼听着那嘲弄:“说话啊,小瘪三?”
伊文颇为新地看着这场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为古代霸凌的戏目,同时感叹姬文纯也真是够能忍的。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对方颇觉无趣,却又不肯放弃,就硬拉着他跑到角落里,对着狐朋狗友努努眼睛,然后向姬文纯笑道:“公子,不如和我们在这里对诗饮酒?”
旁边人立刻捧场:“是啊,要是答不出来的人,就满饮上一大杯!公子觉得如何?”
他们虽然在询问他的意见,但那不以为意的态度,却是无所谓怎么表态都要他强行参加了。
在经过家国之变后,姬文纯就很久没有上过学堂,对诗之事,于他而言更显得久远。但纵使环境恶劣,他也并未放下学业,就算表面上在质子府中终日昏沉,放松了看守者的戒备后,姬文纯也经常到将军府去,借着对方满屋圣贤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