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海诸国寸草不生,尸横遍野,生灵涂炭,人间如同地狱。
要是能重来一次,早些遇见这孩子——
……
杜言疏前脚刚跨入正厅门槛,抬眼便瞧见兄长杜言明遥遥迎了出来,一袭月白苏缎广袖长袍,腰间依旧没有佩剑。
杜言明一双桃花眼弯了弯,面带欣喜道:“灵奴那边来消息了,说是有一队巫莱国商人渡船而来,此时正在归州码头停泊歇脚,私自售卖些珍异兽,那些异兽中有一位青目黑发的少年鲛人,恐怕便是言疏你所寻之人。”
杜言疏淡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波澜,微微颔首道:“有劳兄长,我这便启程前往归州。”
观津城至归州,快马加鞭也有三日路程,杜言明眉间微蹙,面有忧色道:“现在天色晚了,今夜怕是有雪,你等明儿早上再启程也不迟。”
杜言疏毫不迟疑道:“无妨,夜长梦多”,说着对兄长颔首示礼,正欲转身回屋简单收拾些灵器符咒——
“言疏——”杜言明叫住了他,瞧对方面有疑惑,旋即温和一笑道:“我知你着急,可好歹也用了晚饭再走罢,路途遥远,别饿着肚子上路。”知弟莫若兄,杜言明晓得他这弟弟的性子,一旦决定了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哪里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得随了他去,却又担心他冻着饿着,他这哥哥都做到爹娘的份上去了。
杜言疏怔了怔,面上短暂的一片空白,旋即嘴角抽了抽,再抽了抽,又抽了抽,终于抽出一个还算暖和的笑来,温言道了声好。他面上虽冷,心里却是十分明白的,兄长的一片心意,可不能辜负了。
杜言明得了这声好,心满意足眉花眼笑,忙吩咐下人准备一桌清淡滋补的饭菜,这天冷,吃好了才能御寒。
吃罢饭,天彻底黑了,雪虽未至,刮在面上的风却如冰刀般让人生疼,一辆裹满御寒之物的马车停在杜家庄门口,掀开帘子,融融暖意扑面而来,杜言明早已施了咒术,让车内温暖如春。
“言疏,带几个侍从在身边罢,路上也有个照应?”杜言明关切道。
杜言疏浅淡地摇了摇头,温声安抚道:“不必了,我十日内必定回来。”
杜言明不死心道:“那至少把柏旭带上?”
与一般的侍从不同,柏旭是杜言疏的侍见,侍见的身份要比侍从高许多,家主从最信任的属下后人中挑选一个年龄相仿天资聪颖的孩子,自小与主子同吃同住同*修行读书,即是玩伴又是保护者,长大后还能成为主子的心腹。
杜言疏闻言眉头微蹙,似想起什么不愉快的回忆般面色又沉冷了几分,定了定心才道:“我一人前去便可,兄长无需担心。”
杜言明多少瞧出了些端倪,却也琢磨不透这自小亲厚的两人何时生了嫌隙,又不好多问,只柔和一笑道:“好,此番事毕早些回来。”
杜言疏眉眼间又恢复了平淡,对兄长毫不迟疑地点头应允。他与柏旭之间并无嫌隙,只不过上一辈子,他亲眼看到柏旭为了保护自己死在宋珂剑下,头颅被整齐地切了下来扔在他脚旁,瞳孔放大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满是不甘与悔恨,熟悉的面孔染上了血污与尘土,一动不动……而他没有头颅的尸身,以谢罪的姿态笔直地跪在前方,双拳紧握,为无法守护主人到最后而羞愧自责……
直到看着马车消失在夜色里,杜言明才恋恋不舍地转身回屋。
马车向东疾驰而去,杜言疏深吸了一口气,似有所思地靠在引枕上,不经意右手触到一件包裹,疑惑间打开一瞧,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原是一袋子糕饼,桂花糕绿豆饼蛋黄酥豌豆黄等各取几件,精巧香甜,十分诱人。
在杜言明眼里,杜言疏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怕他在路上饿了馋了,遂备下一大包点心,当真事事都为他这弟弟考虑周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