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间已至新春。殷承凛大病初愈,虽说身份敏感、不能示众,但难得在泰昌殿中,与殷墨白心平气和地度过了一整个春节。当他端起温酒,小酌三杯两盏时,总觉宛如回到少年时,他二人还未生龃龉,谈天论地、吟诗作对,形影不离。他心中隐隐约约升起一股异样的哀伤,随后又在心中笑自己太过优柔寡断、多愁善感。而他一谈起离开之事,殷墨白总是闪烁其词,隐隐中有刻意拖延之嫌疑。殷承凛心想着“果然如此”,暗中已做好了打算。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正月未过,北边却传来了战报。
近些日子来,北方边境那蛮足已安分许多,朝中众人皆以为该族人已无进犯中原的心思,未料到在这新春佳节、众军松散之时,竟让蛮族趁虚而入,攻下北部边境一座小城——屿州。
战事紧迫,殷墨白也歇了儿女情长的心思,转身投入到同蛮族的交涉之中。只是对方态度强硬,且油盐不进,不过区区一蛮荒之族,竟有吞下中原的心思。原先本着两国交战为下下策、谈和为先的原则,这回面对着来势汹汹的鄂多尔族,再忍气吞声下去,对方只会变本加厉。因此,两国交战在所难免,并且——绝不能战败。
然而形势已迫在眉睫,眼下竟未有可领兵出征之人。且不说朝中派系众多,盘根错杂,殷墨白手中还未完全掌握军权,若派遣薛家长子出征,此人尚有些稚嫩,还无。而且若其征战归来,薛家和苏家地位将更为稳固,而他这王位,将愈为岌岌可危。
眼见着出征之日逼近,殷墨白力排众议,做了个惊动众人的决定——他将亲自带兵出征。
与此同时,听到了风声的殷承凛也难得露出了担忧的色。与他而言,此事本可交予薛将军上阵,而国不可一日无君,身为一国之君却亲自带兵出征,若生了意外,岂不是天下大乱?
只是殷墨白执意如此,并对他道:“皇兄不知,眼下实在是无可用之人。国事且交予太傅暂理,此前一去,不出三五月,定当凯旋归来。”话毕,他又垂着眼,帮身前的男人系紧了披风,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前些日子皇兄大病初愈,朕才未曾谈起。此时见皇兄身子一如往日般健朗,朕又即将赴北远征,关于皇兄出宫之事……若皇兄要走,便趁朕不在的时候走吧。若是皇兄呆在朕眼皮底下,朕怕是……又舍不得皇兄离开了……”
殷承凛叹道:“难得见玄之这般优柔寡断。你若是执意出征,记着,万事小心。至于出宫之事……”
殷墨白瞬间抬眼,小心翼翼地看向他。
他心中有些动容,瞥过眼避开男人的眼,轻声道:“你也知道的,我素来便爱自由自在的日子。从前,是因为生为皇家之人,身不由己。而如今,我已不再是当初的太子殿下,也无从前的那些束缚了。离开这皇宫,是我毕生夙愿……”
“不过,”殷承凛笑道,“玄之,你出征之日,我会送你离开。这般,你既无须看我离开,便可当作……世上也再无我这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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