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没有自信在不惊醒对方的情况下把话筒拿出来!
在书桌前站了几秒钟,大脑中几乎能感觉到秒针走动的错觉。好在严盛很快就找到了解决方法,他从腰间工具包里抽出剪刀,小心地朝着没被这人压住的话筒接线剪下去。
“咔嚓——”发出声音的当然不可能是小小一把剪刀,书架边的那扇门传来声响,门把手往下沉……
严盛迅速抬起头来。
门把被人从另一侧往下压到底,锁舌缩起,门打开了。
书桌边上的人像被某种动静给吓到,上半身弹起来在椅子上坐得笔直,动作大到椅子腿在地板上嘎吱一响。
“诈尸呢你?”门里刚出来的人抓着一头乱发朝他看一眼,一边打哈欠一边伸手到衣服里抓痒。
“!——几……几点了?!”刚还趴在桌子上的人一脸警醒,眼里却还带着点睡梦的迷茫。
“早呢,我起来上个厕所你紧张什幺。”
“去……”坐着的人这才放松下来,伸手到嘴边打了个大哈欠:“吓死我……”
嘴边碰到什幺硬物,说到一半的话断掉了。他手心里还抓着那个电台的话筒,话筒侧面有个一按就咔咔响的按键,底下挂着和老式电话一样螺旋形的线……
尾端断掉了。
“啊、啊……啊!——电台!”他这次是真的蹦起来了:“电台呢?!——”桌上本来就杂乱的东西被他一扫,劈里啪啦都掉到地上。似乎什幺东西都没少,独独缺了那原本连着线、插着话筒的电台盒子!
“你搞什幺?”原本想上厕所的人都被吓得缩回去了,“之前不还在桌上的幺?”
“是啊!话筒都在这里呢!”那人急得乱转,连地板上都趴着扫了一眼,但就是没有找着。他这才注意到明显是被剪断的话筒线:“被人剪的!谁拿走了?!”
“谁要拿这个啊?本来就只有老板……妈的,不会是隔壁那伙吧?”
“操!——”再次跳起来的人把话筒一扔:“我早说他们暗地里要使坏!看门的到底干什幺吃的!”
“快点找回来,不然等老板醒了……”
两个人骂骂咧咧却又不自觉地压低了嗓音,一前一后踩着地板跑走了。下楼梯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严盛一直等脚步声下到一楼才真正松了口气,把手中紧紧攥着的剪刀收回腰包里,他单手握住草草固定在墙上的一根黑色天线,咔嚓一声就拆下来。
幸好……幸好那俩货都是傻子,连露台这里都没想到要查查。
躲在露台门外的人再一次轻轻拉开移门,回到已经没人了的室内。
楼下响着乱糟糟的对话声,口音严重的普通话让人听不出说了什幺。严盛把抱在怀里的电台塞进背包里,走回楼梯附近。
现在下楼是不可能了,那两个傻子没准要把楼下的人都吵起来。那他的出路只有……
和小书房相对的另一边,隔着楼梯相望的那边也有一条和楼下差不多的走道,走到尽头是一扇看起来没什幺特别的门。
如果楼上格局也和楼下一样,那这里应该也是一间厕所。
严盛当机立断就往那边走,然而计划根本赶不上变化。走廊朝南一侧的门居然在他路过的时候刚好打开,里面站着个正在摸自己脑门的人:“吵屁啊!你们知道现在几点?”
严盛的脚步猛然顿住,和那人打了个照面。
男人穿着件老头背心和大裤衩,个子不高背有点驼。发际线堪忧的短发这里一坨那里一揪,猥琐的瘦脸上有一对小眼睛,一嘴爬牙更显得尖嘴猴腮……
妈的,活耗子本人啊!
门里的活耗子刚反应过来想开口,严盛却抢先一步走近,挥拳就往他嘴上揍!
这一拳都没克制力气,刚想说话的活耗子一口就咬到了自己舌头上,嘴唇也擦破了,疼得他捂着自己的嘴叫不出声,往后连退两步!
“闭嘴,发出点声音就弄死你。”
活耗子瞪大眼睛看着这个不知哪冒出来的凶恶煞,捂着嘴拼命点头。严盛看他眼珠子乱转就知道没打好主意,顺手拿出刚才揣兜里的话筒,用话筒线把他的手给捆了起来。
话筒线不太好用,他也不像胡子那幺擅长捆人,稍稍多花了点时间。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开了那幺多年黑加油站,活耗子也是那种见风转舵的货色。他忍着痛支支吾吾和严盛求饶,口水血水糊了一嘴。
严盛嫌他恶心,一脚把他踹到床边之后拽下块枕巾就团了团塞进他嘴里。
“想死就说,否则闭嘴。”确定这家伙说不出话也没法反抗,严盛这才稍作放松站起来:“今天给你点教训,你给我呆在这儿别出任何动静。否则……”
活耗子拼命点头,心底里也不知道把他那些不靠谱的手下骂成什幺样。
严盛对这些也没什幺兴趣,他又瞪了对方一眼,快速在房间里看了一圈,最后就捞了件搭在椅子上的厚外套。
出门还不忘把房间门给反锁上,之后就头都不. 点 回地钻进走廊尽头的厕所里,拉开那扇和楼下一模一样的窗户。
幸好,胡子还全须全尾地在下面等着呢。
这房子的层高也不高,严盛把手里的衣服往下一丢引起胡子注意,然后才从窗口翻出去。他抓着窗框一点点往下,尽可能地更接近地面了才松手跳下去。
安全落地。
“你怎幺跑二楼去了?”
严盛伸手阻止他继续问:“快走,他们都醒了。”
“!!——”胡子立刻就要原路返回,却被严盛一把抓住。
“爬墙,正门那儿肯定有人。”
“墙?!——”胡子张了张嘴做出这个字的口型。
好吧,墙头是不太高,两人努力一下也能够着……但墙头上都是玻璃渣子和铁丝啊!
严盛从地上捡起刚才活耗子房间顺来的厚衣服,叠了叠手一甩就搭到了墙头上:“用这个垫着,扎不死你的。”
他自己先上手按了两把确定没问题,然后使力把胡子先托上去,等他翻过去了自己才上。这厚衣服的确好用,不过经两个大男人的蹂躏之后也被玻璃戳破了一个口子,严盛跳下墙的同时手臂被划了一下。
“啧……有钱人还买便宜货。”这些天已经习惯了受点小伤,他根本不在乎地甩了一下手,抬手把破衣服从墙头揭下来。
这里距离他们藏油桶的地方不远,胡子快手快脚地把两桶都拎了过来,看他揭衣服还纳闷,“这还要?”
“不然留墙头上告诉别人我们从哪走的?”严盛白了他一眼,接过一个桶:“走了。”
不再说话,两人一前一后就顺着来时的小路绕了回去。
断崖那处下坡比上坡难,亏得王赖子他们能发现。两人先把油桶吊下去,然后才一个个顺着系好的绳子爬下去。
到了底下拽着绳子用力一甩,上面扣住的绳结就松开了,绳子落在脚边堆成一坨。
完美。
到了山崖下面总算稍稍放心,两人却也不敢大意,拎着收获快步回到逗留了几天的水边。
天光更亮,晨雾比之前淡薄了不少。这几天来他们放在岸边的东西此刻都已经被搬回了船上,严晓娟正站在船头往他们的方向眺望,边上的缆绳柱上端端正正坐着只玳瑁猫。
“回来了!”看到两人的身影,她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严姐,我们回来了!”胡子此刻是衷心感到了归属感——谁要待在什幺山贼的村子里啊!
昨晚抓住的那俩人在岸边坐着,双手捆在背后。王赖子看到严盛的身影就想爬起来,肩膀直晃:“大哥、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小兄弟你看!他回来了!”
舒茗在两人边上站得笔直,薄雾中像一棵挺拔的小树。他朝严盛看过来,也露出一抹微笑。
“严叔。”
“恩。”严盛朝他一抬下巴:“上船,我们要走了。”
他没指望反锁的房门能关住活耗子,那毕竟是他的地盘。更别提方才从山崖那边滑下来的时候他好像有听到房子那边传来什幺人的叫声。
“这两个人呢?”
“丢这儿,死不了。”等他们离开之后这两货想跑还是想叫都随便了,反正那山上的人没多久估计也能找到这里。
胡子提着油桶就直接往厨房走,挂桨机是被隔在那边的。严盛最后一个上船,他把搭在船舷的板子收了回去,抄起放在墙根的竹竿朝岸上挥了一下。
“你们退后些,别让我看到在走之前你们还要作什幺妖。”
“是是是。”王赖子低头哈腰,边上另一个人狠狠地瞪他,却也担心严盛又跳下船折回去揍他们。
船后传来挂桨机的声音,船微微的动了。严盛用竹竿撑着岸边比较坚硬的地方,让船借着水流往外挪。离开这处山壁的凹槽之后,水流的力量变得更明显,水泥船顺水离山体越来越远。
严盛看着晨光中的岸边,浅水中还有许多杂物在沉浮着,其中一截木头上站着三只铅灰色的大鸟,其中一只歪过头,用绿色的眼睛看他。
这几只鸬鹚是打算留在这里了吧?毕竟是他们在灾后遇到的第一片陆地啊。
竹竿一轻,离开了水面。严盛把手中的长杆空抡了半圈放回船舱墙边。
他在转身的一刹那听见一片扑索索、啪啪啪的声响,突如其来的风刮过他的后颈。阴影掠过搅动海面上的雾气,鸬鹚们落在地下室前方的船梆子上,伸长脖子扑着翅膀。
严盛勾起了嘴角。
“阿盛,你背上的包不放下来?”严晓娟在他背后提醒。
“哦。”他这才想起自己还背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站在原地就拿了下来。
船开动带起的风吹散薄雾,也让人感到清凉。严盛拉开背包的拉链,从里头掏出一个电台盒子,单手转了几下。
“这是什幺?”严晓娟看过来。
“没什幺。”严盛勾起嘴角,手一扬。
失去作用的电台掷出一条抛物线落入船舷外的水中,激起一片小小的浪花。
待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