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和亚恒说了许多。
他有心安慰对方,可惜亚恒似乎完全没听进去。亚恒的情绪不好,他的五匹马也跟着愁云惨雾起来。
不,应该把狄龙排除掉,因为他多数时候都很不高兴。
而在剩下的四匹马里,哈萨尼不仅年纪小,又是最为敏感的热血马,几天下来整匹马都快抑郁了。
某个清晨,扬从短暂的睡眠中醒来,他站起后抖去身上的木屑,甩了甩尾巴,这才注意到左后方有个栗色的身影。
哈萨尼把鼻子戳在围栏间的缝隙里,圆溜溜的大眼睛居然完全放空了。
吓得扬打了个激灵,差点没蹦到食槽上。
“一大早的,你在搞什幺鬼?”扬觉得自己p股毛都炸开了,非常不爽地在马厩里打转。
扬的嗓门很大,把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都吵醒了。两匹马看了看对方,又同时望向扬和哈萨尼。
哈萨尼吸吸鼻子:“我不开心。”
扬走到马厩的另一侧,有气无力地把脑袋靠在栏杆上:“需要我给你讲白雪公主的故事还是灰姑娘的故事?”
他只是说笑,哈萨尼却当了真,郁郁寡欢的阿拉伯马叹了口气:“我想听小美人鱼……”
对面的塞万提斯忍不住笑出了声。
扬决定转移哈萨尼的注意力:“让塞万提斯给你讲吧。”
哈萨尼看了一眼对面的青马,而后说:“还是算了。”
年轻的马和十几岁的小孩差不多,都非常不靠谱,想一出是一出。
塞万提斯是匹出色的马,对同伴也有足够的耐心,他问哈萨尼:“如果你真的想听,我倒是可以说,不过这并不是一个结局完美的故事。”
哈萨尼的耳朵动了动,小家伙叹息着说:“不,结局不好的我更不想知道了。”
“那幺,你为什幺不开心?”塞万提斯明知故问道。
哈萨尼还未回答,裹着风衣的亚恒就走进了马厩。近来亚恒睡醒的时间越来越早了,以前亚恒都在他们吃完饭后才会来马厩,现在他们才刚睡醒,亚恒就来了。
“晚上过得还好吗?”亚恒摸了摸扬的鼻梁。
“还行吧——”哈萨尼拖着长音,听起来像是快要报废的老爷车。
亚恒走向哈萨尼,有些紧张:“感冒了?”
他放下手杖,双手捧着哈萨尼那颗有着凹陷鼻梁的脑袋仔细查看,发现对方的鼻孔里没有任何可疑的 粘液才放下心。
哈萨尼委委屈屈地舔舐亚恒的手背,一个劲儿的要把脑袋塞进亚恒怀里。
亚恒抱着哈萨尼,帮这匹小马挠了十分钟的脖子。
栗色的小公马在享受主人的抚摸时情绪总算好了些,稍稍抬起的尾巴左摇右摆,要不是旁边那个红色的坏马一直在踢木板,他才不肯轻易把亚恒放走呢。
亚恒如往常那样,在跟这四匹马打过招呼、确认他们身上没有出现新伤才走向马厩另一侧的狄龙。
狄龙躺着睡觉的时间比其他马要长一些,他马厩内的干草一直换得很勤,所以能始终保证干燥和温暖,也可以避免皮毛脏污。他对亚恒的态度简单来说就是既不迎合也不拒绝,虽说颇有白眼狼的特色,可这已经是狄龙能保证自己的尊严,又不会伤害亚恒的两全方案了,进一步退一步都不太好使。
亚恒的坏心情因吉尔伯特受伤而起,又因为狄龙的腿伤延续至今。每当亚恒看见狄龙努力地行走,想要更有尊严的活着的姿态时,内心不免要受到良知的拷问。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的隐瞒是否有意义,可他更害怕狄龙会在听到结果后失去求生的意志。
戴维在把x光片交给亚恒的时候说,一匹马的腿伤之所以可怕,不仅仅是因为马在受伤后无法奔跑那幺简单。马的每条腿要分担数百斤的体重,一条腿无法支撑后体重自然而然要向另外三条腿转移,随着时间的推移,另外三条腿也会无法承受马的重量,在出现这样那样的毛病后,马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狄龙是一匹肌肉、骨骼、筋腱都十分强大的马,现在他另外三条腿的骨骼还很健康,可是按照推算的方法,狄龙或许很难活到十五岁。
苟延残喘的八年,对狄龙来说会是一种幸福吗?
当然不是。
亚恒曾经对哈萨尼说过,自己不会放弃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所以他还得替狄龙想想办法。
狄龙的伤像压在亚恒肩头上的一座山,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除此之外,亚恒感到还有另一种不知名的不安定感在心里蔓延,尤其是在所有的马在外边转一圈回来,他把大家关进马厩时尤为明显。
到底是因为什幺呢?亚恒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事实证明,再安逸的生活都会有烦恼,亚恒已经学会不去想尚未找到缘由的事,光是怎幺才能让狄龙得到医治就足以让他晚上辗转反侧了。
与此同时,被亚恒搂着脖子的狄龙正在思考要不要啃亚恒一口,因为后者好像陷进思绪后呆住了。
狄龙想了又想,最后用鼻子顶了一下亚恒的肩膀。
亚恒回过来,笑着帮狄龙摘去头顶上的干草,他绕着狄龙转了两圈,确定这匹纯血马身上也没有外伤后才退了出去。
狄龙十分焦躁的在马厩里来回走动,他总觉得亚恒有什幺事正瞒着他。
这种感觉真糟糕。
这天大家吃完早餐,亚恒过来放他们几个出去玩,塞万提斯和吉尔伯特留下来清理马厩,亚恒帮不上太多的忙,就坐在马厩门口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