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里的棚舍间握卧着骆驼、拴着马儿,大堂里弥漫着酒香、香料味、饭菜味道,老板和伙计都是大声喊着一问一答。
独吉鹘补将期思丢在客栈房间里用龙筋绳拴住,喂了药,自己出门去打酒。
期思身上渐渐又恢复知觉,醒了过来,他觉得这药照这么吃下去,兴许哪天就如吃饭一样,对自己没作用了。
独吉鹘补很快就回来,坐在屋内的桌子边,打开酒袋仰头灌了一口,把酒袋一封,丢在桌子上,一脚踏在长凳上看着期思。
期思坐在榻边,腰背直挺,十分平静与他对视。
这一路上他们很少说话,一是期思昏睡的时间多于醒着的时间,而来独吉鹘补开口便是不着调的话,期思也不愿回应他。
“已经出关了,燕国的丞相、皇帝、影卫,没有一个人来找你”,独吉鹘补带着恶意的笑看着期思。
“要我夸你手段高明么?”期思丝毫不理会他的话。
“你猜猜我会把你怎么样,是卖进镇子上的妓馆当小倌儿,还是把你挖心剖腹,把你的头颅、心脏、手指、眼珠寄给你的朋友们?”独吉鹘补笑得带着疯狂的意味,眼黏在期思身上。
“你非常恨我?你恨的是晋国的皇室?还是我的父皇?”期思不回应他的恐吓和挑衅,反问道。
独吉眼睛里布满猩红的血丝,上前一步揪着期思的领子把他狠狠摔在榻上,居高临下看着他,压着嗓子用嘶哑可怖的语气说道:“小兔子,我的部族,十六年前被你们晋国的狗屁大将军瑞楚逼到燕州城下,全族勇士被他设计害死在平湾的河水里,被河水卷走,尸骨无存!”
期思后背撞在硬邦邦的榻边木栏上,忍着疼痛坐起来,仰头看着独吉鹘补充满恶毒和仇恨的眼睛,冷冷问道:“甚么叫做害死?你们的部族侵犯北关,难道还不允许别人反击?”
独吉鹘补揪住期思的衣领,恨恨道:“放屁!瑞楚死了,身败名裂,是他的报应!这帐便记在你们晋国虞家人的头上,你是头一个!”
期思只觉得他丝毫不讲道理,不再开口理会他。
独吉却一把抓住他零散衣襟处露出的黑金链子,方才混乱中期思颈上红绳缀着的黑金链坠露了出来,独吉鹘补一看见这链子便眼沉下去。
期思只觉得他是个疯子,伸手夺回来,一把推开独吉鹘补。
独吉鹘补却又露出嘲讽的表情,也不动手,只是弯腰看着期思的脸,阴阳怪气道:“瑞家的链符竟给了你,你们虞家人不知廉耻,连一个死人的东西也要抢?”
期思冷冷瞪着他不说话。
独吉鹘补却来了劲,追问道:“又或者,你根本就不是晋国皇帝的种?”
“也不对,说不定他明明知道你是个野种,才把你送给燕国,只等一开战看你吊死在城墙上?哈哈哈哈哈哈……”
期思看他出言不逊,把晋国朝野上上下下辱骂了个遍,抬手砸向独吉鹘补,却被他钢爪一般的手抓住手腕:“别闹事,除非你想现在就死!”
说罢站直了又回到桌边,拿起酒袋喝了几口,回头道:“明天就带你去平湾做祭品,你还有什么愿望?”
期思听他这话,是打算私自把自己杀死,以解仇恨,但这个家伙很可能随时改变主意,说不准要让自己生不如死。
他看着独吉鹘补得意恶毒的脸,片刻后道:“愿望还是有一个的,能不能让客栈备水,好歹洗个热水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