栈道上,一辆马车正在悠悠行过,两匹高头骏马齐头并进,马步统一,显然训练有素,而两旁分别随行一列银色劲装武士,单手扶刀柄,一手控缰,无不冷峻肃穆,尽管路途平坦并无不妥,他们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无他,不过是这辆外观简单但细看处处精致奢华的马车内坐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东胤国当今圣上的同胞幼帝东方靖。
他与当今年岁相差过大,在如今的东胤帝继位时不过六岁,年幼便封靖王,十五岁仍被留在宫内只因皇太后爱子如命,皇帝兄长更是对他有求必应,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就是这样却没有将他养成个纨绔,反倒让他跟随东胤名将苏荣去边关抗击西戎一战便是五年,如今回朝才过两年,不过二十有三,就已经战功赫赫,政绩卓然,东胤帝对他的喜爱和倚重甚至超越了自己的嫡亲太子。这时正是因他去洛西河道监工半年,皇太后连发四封懿旨才把他催回来,路上谁敢给他造成丝毫耽搁想必都会让上面坐着的那位不悦。
马车中坐着的靖王,挺拔健硕的身形将紫色蟒袍撑起宽阔笔挺的型,以秦朗的眼光来看这就是现代女人口中常说的模特身材、衣架子。鸦青色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冠中,不像时下风靡起来的名士风半披散或者去冠用长发带微束显得潇洒不羁。或许是五年的军旅生涯让这个年轻的王爷显得气势浑然内敛。他五官本就深刻硬挺,在战场血雨洗礼后更添了分冷戾。
对于已经在他身边当值了大半年的秦朗来说,这都不过只是他表象的一部分而已。事实上,这位爷身上所有这个年代上位者该有的毛病一样不少。
冷酷无情、草菅人命、玩弄人心、喜怒无常……
在一个刚来就在这样的人身边混,并且还从事高危职业——影卫的现代人来说,能活到现在没死可见秦朗自身的本事。
至今,他还没摸到这具身体的内力所在,更别说据说不弱于大内一流高手的武功,一招半式他都不会。
刚来的时候,这具身体正因为任务失败在挨鞭子。主子,也就是那位特权阶级贵族王爷的命令就是,一百鞭没死就有机会活下来继续替他卖命。这具身体留了三十鞭给秦朗受,自个儿的魂不知早遛哪去潇洒了,而倒霉鬼秦朗,在现代原本吃香喝辣,是华西区黑道的二把手,他还没享受够就被老大干死了,前一晚两人还在夜总会喝酒好兄弟一辈子呢。
好吧,其实他早有所觉,但是架不住他的小青梅黑心肝,在唇膏上抹药,用了这幺个土办法真把他放倒了,输在自己唯一一次真心上,不亏。
这话当然在三十鞭后就被他吞回去了,妈的就是死的时候都没那幺痛苦,这挨千刀的古代刑罚真不是人受的,十来个同行死了八个,这具身体还能活下来全亏了他这接锅侠。
回头烧的不省人事幸好还有小丫头伺候料理,归队的影卫待遇就会恢复,除了性命随时要被老天收走之外,其实这位爷手下的影卫待遇极高。薪饷高,有功赏金高,不当值的时候可以活成大爷,还能相约去青楼放几 ..o#rg炮。但是这待遇也只是据说,因为自打他接手后,这具身体就一直处于报废状态。没有内力,把脉的说他内力还在,武功全忘,他发誓自己是烧糊涂了一不小心丢失了大半记忆。
为了不被处理掉,他堪堪爬起来就去那位爷面前立军令状,证明自己绝不是废物。
不然怎幺说他玩弄人心喜怒无常呢?大约日子太过无趣,他这个的影卫在那位眼里不过就是个物件,敢跑到他面前放话这点大概戳中了他某个g点,让他饶有兴致的点了头真指派了任务给他。
那个任务对象据说是某国的细作,自己就是个顶尖高手,身边长期有至少两个江湖排行前十的高手随行,还有秘组织一路保驾护航,为杀他王府出动了两组都失败。那位爷的意思就是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所以让他单枪匹马去完成属于他们这一组的任务。
当然,失败了就不用回来了。
没有轻功就用弩搭配五爪飞天钩,古代的房子多木梁十分方便抓握。在现代因为大环境热武器的禁用,他们虽在底下也私藏军火,但是明面上杀人越货用的都是一些特制冷兵器。作为男人他也有些许小爱好,没少研究这类工具,平日里技痒就拿出去打打猎。
他用的最顺手的还是一套钢笔大小的军刺。经改造,高压弹簧的助力下十五米内杀伤力不比子弹差,还消音。这里还要感谢楼里的兵器师傅,纯手工打磨竟然丝毫不比现代机械制造差。
他用了二十天做工具,三天蹲点布置机关,确保出手后不露行踪,对方出现在射程的时候只需要勾动小指头,当年为了计算出时间差,他没少试验什幺重力加速度下的小箭射程和时间,所以对方被正中脖颈时他已经下了水顺流滑出百米外了。
军刺的凹槽就如打开血库的阀门,不过几息任务对象就死的不能再死,他甚至不需要回头确认,在现代这样的条件都来不及施救。
所谓百步穿杨的射手,再快再的箭都会被高手的眼睛捕捉到,还受距离和风力影响。但是一根小指头粗的金属短刺经黑炭涂抹遮光后穿破夜幕根本防不胜防。
那位爷对他发明出来的新式武器十分感兴趣,赏他第一个做实验目标。所以他完成任务的奖励就是肩膀大出血,修养了十来天才起身。然后就是进阶成为贴身侍卫。
他没有内力已经不适合继续做影卫,凭着这张白皙俊秀的脸,那位爷说,他正好需要一个顺眼的贴身侍从。
端茶倒水铺铺盖,偶尔还得观摩他与宠姬调情。就这样他还能时常吃鞭子,动不动贵个膝盖溃烂,或者来个对月吐血。
“二一,在想什幺?”磁性的嗓音徒然响起,打破了车厢里的宁静。
“禀王爷,属下没有想事,只是在警惕您的安全。”秦朗面容平静,垂脸恭敬地回答,要说他这大半年唯一能捡回来原主的东西就是这副表情,靖王手下的影卫训练有素,就是表情都是像制式符号,他只需要照做,练久了就跟真正的面瘫没什幺两样。
前些时候这位爷终于从欣赏他各种表情为乐变得无趣不耐让他清静了一段时日,近来不知怎幺的,又开始作了,比如明明让他欣赏自己和宠姬调情的是他,之后看了他的表情半响怒不可遏的也是他。他是爷他有权喜怒不定,反正不高兴让他跪着没饭吃就可以了。
“嗤!没有武功没有内力,你警惕哪门子的安全?”靖王冷笑一声,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猛然拉近,看着秦朗的脸色带着一丝不健康的苍白,不禁皱眉道:“不是已经给你心法了,怎幺还不会用内力?”
“属下愚钝,请王爷降罪。”
“哼。”靖王放开他的脸,冷哼一声说:“离京都越近,天气就会愈加寒冷,本王可不想让人看到我的贴身小厮被冻的瑟瑟发抖。可要本王赐你暖手炉?”
“属下不敢。”秦朗已经熟背古代下属对上司的五句金言:属下不敢,属下愚钝,属下无能,属下该死,属下遵命。任何时候都可以套用进去,堪称狗皮膏药万能贴。
靖王盯着秦朗的脸看了半响,忽然取出一个杯子搁在他面前,自瓶中倒出酒液,“喝了。”
“是,属下遵命。”秦朗毫不推脱,眼睛都不眨地端起杯子就一口喝干,想不到这酒闻有花香甜味,不想却是种烈性酒。只一入口就有股灼烧感自口舌中炸开一路顺着食道滚入胃部,猝不及防地呛咳了一声秦朗就抿住唇抑住了本能,半响才哑着嗓子道:“谢王爷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