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张离也不知道,他在某个人心里有一大片草原可以撒野,没有边际,也完全不用给自己划一片安全地带。
一个不敢多解释,一个不敢多质问,两个人都枕着手机而眠,过了一个离的晚上。
11月底,北风刮到了东南小城,张离一大早起来迎着寒风绕着学校操场跑了几圈,把鼻尖和眼睛一起如愿地吹红了,这要是有哭戏他连准备都不用,可以直接开演了。
导演何等明察秋毫,到片场一见早早到了的张离就知道他情绪低落,当即决定换了个场子,先把分别戏给拍了。
一场对着未说出口的爱慕对象分别的戏。江小雨迟迟未进入状态,却被张离的表演震惊了,她心想谁说他演技差,这要不是明明白白的知道在演戏,她几乎要以为张离真遇上了感情上的大问题,才能将这份难言的苦楚如此深刻地展现在脸上,甚至是身体上。
导演对这场分别戏的要求是泪将下未下,眼中难舍而口难开。这种要哭不哭的情绪太难了,眼底的戏也极难细致入微,江小雨连拍数十次导演依然不满意。倒是张离,此情绪竟然从未断过,掌机拍他脸部特写的摄影师都差点被他给感染。
导演把江小雨叫到一旁给她讲戏,小肖搬了把折叠椅到张离身旁。张离朝他摆了摆手,“站着就行,不想换姿势。”小肖听着老板声音哑了些许,心道老板你昨晚是喝了多少酒啊。
张离默默在风里站着,等着导演给江小雨讲完。江小雨进入镜头里,一个抬头,就见到他的眼周沁满了血色,眼底的情绪说不清是不舍,伤心,还是委屈,却令人看一秒都不太忍心。江小雨心里惊得不行,害怕张离透支,赶紧闭眼把在学校学的技巧过了一遍,然后把导演刚刚打进自己脑里的情绪翻出来。
这一场戏等导演叫停,江小雨几乎精疲力竭,这种累和在学校里训练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戏里情绪的外放和内敛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这就是所谓的戏剧张力。江小雨这时才真正明白,人生第一部戏就遇上名导是多么好运气的一件事,以她几乎为零的有限经验,光靠自己来感悟,是无论如何难以达到这样的效果。
这场戏成功拍完,导演支开了一众人,走到了张离身边,拍了下他的肩,说,“你出什么事了?咱们接下来可不都是哭戏,你得调整好啊。”
张离“嗯”了一声,“谢谢张导,我会尽力调整的。”
张导过来人似的笑了一下,“小离,做演员,感情充沛点是好事,可是,镜头一开,你就是为剧情服务的,你自己的感情得靠边站,知道不?”
“嗳。我知道。谢谢导演。”张离口上应着,心里却想,我要是真能摆脱自己的感情就好了,宁愿变成一副皮囊,你想往里面灌什么感情就往里面灌什么。
真正的好演员就像战士,有随时准备牺牲自己的勇敢和无畏。许多喜剧演员自身却患有抑郁症,不得不说是这个行业自带的一种残酷。当摄影机在你面前亮起,你必须把自己清空成剧情需要的任何样子。
摄影机已经撤去,张离依然站在冷风里,任扫着落叶的秋风灌进自己的四肢,站出了一副强迫自己清醒的决然姿态。
导演默默看着,拉住了要去给他披外套的小肖,让他不要打扰。
一个演员的成长,不是在那暖洋洋吹散人筋骨的春风里,是在一番独自面对萧瑟的寒意中,是在消化了种种不可为外人道的孤独后。
第37章视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