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士英任江西巡抚兼提督,节制南昌、九江二镇,统辖抚标二营,且还兼辖南昌城守一协兵马。所有权利都被他一把抓了,办起事来自然得心应手。
但有好处便有坏处,那就是碰到事情没人能替他分忧,也没人替他顶锅!好在还有个师爷能够商议一二。
那马庆进得书房来,见抚台大人愁眉深锁、忧心忡忡,但他却没有象以往那样关切地询问,而是深作揖直接说明来意:“大人,学生是来辞行的。”
“学生家中老父病重不起,昨日托人带了口信,要学生立时回家尽孝!年关将近,学生思父心切,故此不敢再行耽误,还请东家能够允准!”
过了好一会儿,蔡士英才反应过来,原来这狗东西也得了风声,这是想要逃跑?他可是听说洪承畴的幕僚一个都没跑脱,被大兴军捉拿后全都砍了脑袋。
“这许久来从未听说过尔父染疾,为何突然间便病重不起?”蔡士英心中有气,话语中也带了几分不满。
“只是受了风寒,但因年事已高,故而病情甚重!”
蔡士英无可奈何,这师爷一职本就是他私人拿银子聘的,又不是朝廷命官,人家不想干了要辞职,他这个雇主也没有理由不让人离开。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何况他们还只是雇佣关系?但蔡士英却不想让他如此轻易就离去,真当巡抚衙门是酒楼客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既然你思父心切,又是将近年关,本府也不能不让你回家尽孝。”
“这样吧,本府予你一月之期,大年之前必须回府理事,再赏你十两纹银,也好置办些年货。记住了,大年十五之前,必须回府!”
“若逾期不至,误了军机大事,你可吃罪不起!”蔡士英仍然负手而立,只是话语之间,已没有了往日如同春风般的和煦。
马庆告辞出了府衙,又气又急,心中咒骂不已。原本想借口老父病重脱身,可蔡士英竟然不放他走!
这狗官平时一副礼贤下士、关心体贴的样子,可到了这种关键时候,明明知道留下来就是个死,他竟然想拉着自己陪葬!
他老家安庆府如今也在清廷治下,离南昌本就不远,若是悄然遁去不回,那蔡士英一纸公文,家中父母妻小定然要跟着遭殃。
马庆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思来想去却没有对策,眼看雪渐渐停了下来,便找了一个小酒馆准备喝上两杯御寒,等明日还得先回家一趟,过了年再作打算。
南昌为江西首府,人口众多,东虏未入寇前高达数十万人,永历二年金声桓、王得仁起兵反正,清军攻破南昌后,大肆屠戮劫掠,城内百姓十不存一,蔡士英驻节南昌后,方才慢慢恢复了些生气。
此时小酒馆内只有寥寥数人,天气寒冷,进门左侧的柜台旁烧了一个火塘,掌柜和两个商人模样的客人正坐在火塘旁那张八仙桌旁喝酒。
马庆进得屋来,找掌柜点了两样小菜一壶酒,便也在火塘旁坐了,默默地喝酒吃菜。那两人正在低声说话,见来了一个身着儒衫的读书人,便都闭嘴不言。
马庆也不理他,喝一口店家自酿的米酒,又吃了一口菜,却是味同嚼腊,看着火塘中“嚓嚓”作响的火苗,心中却是烦躁不已!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世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自己只是想混一份饷银养家糊口,又没招谁惹谁害谁,却要冒上被砍头的危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