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鳄鱼精缓缓地笑了出来,长叹一声道:“看到没有。猪就是猪,化了型,也还是一头猪。”
说着,将手中的巨斧交给妖兵,他轻声道:“你呢,资质还是不错的,打仗也勇猛,以后前途还是有的。不过,最好,就别再跟这些下三滥的东西走得太近了。”
说罢,一阵狂笑声中,鳄鱼精带着一众手下,扬长而去了。
很快,营地中就只剩下猴子手下的那一帮子妖怪。
猴子呆呆地看着。
肥肠微微仰起头,咀嚼着食物,努力地撑起了一张笑脸。
“你……”猴子眼角不断抽搐着,攥紧了拳头,一步步朝着肥肠走了过去,抬起腿,直接将肥肠踹翻在地:“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就知道吃!就知道吃!”
怒骂声中,猴子追打着,肥肠连滚带爬,却还在努力地笑着。
那些个妖兵一个个默不作声。
大红静静地看着,牛头静静地看着,白霜静静地看着,黑尾,也一样静静地看着。
猴子的声音在空气中不住回荡着。
“猴子别打了!”牛头快步奔上前去,想要拉住猴子,却被猴子一把推开。
“今天我要打死这个废物!”
那拳头一次次扬起,挣扎之中,肥肠还在将掺着沙子的食物一把把地塞到嘴里。那眼泪止不住地在流。
远远的,每一个人都静静地看着猴子咬紧了牙,红透了眼眶。
“猴哥!别打了!”黑尾也冲了上去。
肥肠蜷缩成一团,紧紧地抱着双膝,梗咽着,任猴子一拳打在他的身上。
白霜站在一旁默默地流着泪。
猴子不断咆哮着,宣泄着。到最后,竟也梗咽了,那声音带着丝丝地颤抖。如同虚脱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天。
肥肠畏畏缩缩地爬到猴子身旁,低声道:“猴哥……是我不好,是我没出息,你……别生气了。”
猴子没有回答,只是茫然地望着天。
一众妖怪,都只是静静地看着。
当天晚上,营地里原定的庆祝并没有举行,甚至连提都没有人提起。大红只是简单地将狮驼王赐下的奖赏分一分,事情就算结束了。所有人都沉默得如同不存在一般。
深夜,猴子一个人孤零零提着酒坛子,坐在营地的正中,望着天上的一轮圆月,一口接一口的喝。
“没事吧?”大红提着酒坛子也走了过来。
猴子没有回答,只是接着不断地喝酒,那眼睛死死地盯着天上的月亮,仿佛有什么宝贝似的。
深深吸了口气,大红轻叹道:“这事情,也是没办法的。小兵嘛,你想要什么头功?怎么可能呢?别说肥肠,就是你立了功,也一样。这事情,我们早就该看明白。说是你的错,太牵强了。”
一阵猛烈的咳嗽,猴子将含在口中的酒都呛了出来。
“慢点慢点。”大红连忙伸出手去拍打猴子的后背。
好不容易地,猴子终于缓过劲来,却是缓缓地说道:“真他娘的,难喝。”
“难喝?”大红不由得愣了一下。
“不难喝吗?比龙宫的酒,差太多了。”一甩手,猴子将酒坛子整个抛了出去,哗啦一声碎成了粉末。
大红无奈笑了出来:“这里的酒怎么可能跟龙宫的酒比?”
“所以我们就注定喝这样的酒吗?”猴子忽然反问道。
恍惚中,猴子想起了敖听心,想起了须菩提,想起了玄叶。
大红一下沉默了。
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猴子微醺地,望着月亮,喃喃自语道:“我们就注定喝这样的烂酒。注定东躲西藏,朝不保夕。注定拿了头功,也是别人的。注定有仇也报不了,注定……注定……”
话到最后,猴子微微颤抖着,那眼眶中的泪一滴滴地下坠。
大红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注定,最后死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我不服!老子不服——!听到了没有,老子不服!”猴子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到最后,却又恸哭了起来:“肥肠作践自己,我又何尝不是呢?我们都在作践自己!都他娘的一个样!那条鳄鱼,老子迟早要宰了他!还有那个什么梦魇!迟早也要宰了他!老子不当这个喽啰了!”
大红吓坏了,连忙一把抱住挥舞着手臂发疯的猴子将他整个压了下来:“你疯了!被别人听到怎么办?那个梦魇很可能就是妖都派的……”
“我疯了,你们会跟我一起疯吗?”猴子怔怔地望着大红。
不知何时,白霜、牛头、肥肠、黑尾都已经出现在了周围。
环视着众妖,猴子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们,会跟我一起疯吗?”
沉默,许久的沉默。
一众小妖,静静地看着猴子,到最后,终究是一个个点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