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 “ 此地乃小桃山真虚观。“ “ 多谢道长,还请道长今日在观内等候。“ 我
作揖一礼。
第五十五章风卷怒涛(九)
得了顾道穷的应允,我对着花颜犹自犹疑的贺羽还郑重颔首,便请羽玄魔君
送我回去,他指点一句“ 运气于神庭穴、太阳穴“ ,便带着我以极速离去。
我依言而行,果然不再有胀痛滞昏之感,只是仍旧难以目视飞逝而去的景象。
刚离开真虚观没多久,忽然想起,我只顾着高兴能够甩掉洛乘云,忘记将洛
正则身死的消息告知贺羽还了。
唉,也罢,就让她先好好体验一下寻回爱子的喜悦,待他们母子相逢,洛乘
云自会与她交代此事,我又何必多嘴。
不多时,羽玄魔君骤然停下,我定睛一看,二人已在拂香苑门阶前十数步,
而门槛前,一袭白衣的娘亲正傲然矗立,衣袂飘飘,杀气腾腾。
娘亲生冷彻骨地开口:“ 阁下今日掳走我儿之事,来日必报。“ 杀意之盛,
似乎周遭都变得寒冷,若非我陷于羽玄魔君之手,娘亲恐怕早已痛下杀手了。
“ 呵呵,本座也算是他的师祖,如何能叫'''' 掳走'''' 喔?“ 羽玄魔君侧开两步,
抚了抚面巾,怡然笑语。
“ 我是他娘亲。“ 短短一句话,铿锵有力,尽显娘亲的不容置疑。
“ 连孩子生父的名讳都须由本座这个'''' 外人'''' 来告知,天下岂有你这般独断
专行的娘亲?“ 娘亲瞬间一怔,仙颜染上了难以言说的复杂滋味。
羽玄魔君一语中的,大笑三声,没再多加讥讽,攸然遁去踪影。
我略微感叹他的神出鬼没,却见娘亲秀眉凝结,复杂神色仍未消退。
“ 娘亲?“ 直到我唤了一声,娘亲才轻叹一口气,神色恢复如常,说道:“
霄儿,进来吧。“ 语毕,娘亲转身离去,留下一个婀娜的背影,轻摆的腰臀如风
中白莲。
我已然接纳了心中对娘亲的禁忌感情,但此时竟然并未迸发欲念,反而平心
静气地欣赏娘亲的傲人身姿,气机也毫无紊乱的迹象。
心中镇定,我不急不缓地进了 庭院里,娘亲正驻足于大理石桌椅前,缓缓开
口:“ 霄儿,今日之事,娘......“ 她虽然仙容纠结、语气复杂,但以我对娘亲的
了解,却并非后悔自己今日的作为。
我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 娘亲,此事暂且搁下,还请叫辆马车来。“ “ 马
车?霄儿你......要离开?“ 娘亲竟似失了分寸,一阵惊疑不定。
这推断也够异想天开的,我心中暗叹,摇摇头道:“ 不是,孩儿此行遇到了
顾道穷,与他约好今日将洛乘云送去救治。“ 他的生母贺羽还尚在人间一事,却
被我故意隐去。
“ 竟有此事?“ 娘亲黛眉一挑,迅速决断,“ 也罢,救人要紧。“ 果然不出
所料,娘亲依旧是以侠义仁心为先,虽说她赞同了我的提议,心中却有些淡淡的
复杂滋味。
楚阳县的拂香苑与百岁城一样,备有自家的马车,不到刻钟,一辆雕着许多
佛像梵文的马车已然停在门前。
洛乘云仍旧处于睡梦中,我便扛着他从 庭院里出来,放上马车,扶他坐好。
娘亲跟在我后面上了马车,与我坐在同一侧,相隔一拳的距离,那股熟悉的
清香已然钻进我的鼻中。
车御上衣布穿麻的车夫在外头出声相问:“ 公子要去何处?“ “ 劳烦送我们
去小桃山......“ 我话未说完,那车夫已然熟稔接口道:“ 可是要去承光寺?嬷嬷
经常去拜佛,小人熟得很。“ “ 呃,不是......是去真虚观。“ 我打断了他热络的
自来熟,场面略显尴尬。
“ 啊......是那里啊,我记得是在小桃山阴处,几位坐好啦。“ 车夫招呼一声,
随后扬鞭策马,在街道上奔驰起来。
没开多久,娘亲缓缓开口道:“ 霄儿......“ “ 娘亲,他仍在一旁,此时不宜
交谈。“ 我随意找了个理由,堵住了娘亲的嘴。
她美眸打量了我一会儿,缓缓点头,算是同意了我的说法。
我自然知道,洛乘云被娘亲的冰雪元炁安抚昏睡,断无可能感知外界之事,
只是因为此时并非与娘亲交心、解除隔阂的好时机,马上就有更好的机会。
如此冷落娘亲,心中还是有些不忍,于是我闭目养神,闻着近在咫尺的娘亲
身上的清香,脑海中不禁 幻想起了她那双藏于袖中的藕臂,盛放在坐垫上的蜜桃
丰臀,该是如何的动人与诱惑......
平心静气,毫 无欲念,脑海中 幻想娘亲的天仙玉体,却并无亵渎之意,因为
我深爱着娘亲,我想要的是水到渠成、敞开心怀的 鱼水之欢,而非仅供我一人自
私地泄火纵欲——娘亲神秘的胴体令人爱慕,但我更要娘亲的芳心,而且后者更
为重要。
约摸过了三刻钟,车夫提醒道:“ 公子、夫人,绕过承光寺便快到真虚观了。
“ 我闻言睁开了眼睛,透过对面摇曳的垂珠窗帘,隐约看见了青葱翠绿的山
腰上一座,不,一群宏伟威严的庙宇寺院,黄砖红瓦、雕卍印花,檀客香车往来
不断。
回想起略显萧瑟破败的真虚观,台阶染着青苔,墙板漆壁间隐现裂纹,隐约
连三清四 御神像上颜色染料都剥落了。
二者真是天壤之别。
我又想起娘亲被那老妪称为佛子,便偷偷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娘亲对承光寺
视若无睹,反而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微微侧颜。
我赶紧正襟危坐,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却暗恨自己还是不够镇定。
没办法,本就心中不忍,更何况娘亲仙颜惊世,连朝夕相处的儿子都无法习
以为常。
好在没过多久,马车便停下了,车夫道:“ 公子、夫人,到真虚观山门前了,
上头车马上不去。“ 我正对着昏睡的洛乘云犯了难,只见娘亲伸出玉手,一道冰
雪元炁没入他的体内。
洛乘云缓缓醒转,揉了揉惺忪睡眼,一双眼睛盯着娘亲惊讶道:“ 仙子,为
何我在车舆里?“ 我不由冷哼一声,没好声气道:“ 带你来治病的,下车!“ 洛
乘云听到我的声音,如同老鼠见了猫,乖乖地低下头,但他那投向娘亲失望的眼
神却被我捕捉到了。
见娘亲毫无动静,洛乘云无可奈何地下了车,我随后而下,娘亲最后。
洛乘云还想回头,我抓住他的肩膀一扭,不容置疑地命令:“ 走吧,道长可
不等人。“ 他倒是识相,头也不回地朝着山门走去,我放开双手,和娘亲跟随在
后。
雕石而成的门楼上,高高挂着“ 真虚观“ 的字样,而两侧门柱上的已然爬满
了青苔、刻满了蚀锈,连楹联都难以辨清,以我武者的目力,才隐约解读出了内
容:妙药扫开千里雾,金针点破一天云。
这倒像是精通医道的顾道穷的如实写照,但也可能是题写我在道观里所见的
药王殿。
这山门我并无印象,方才被羽玄魔君掳来时速度风驰电掣,我几乎无法看清
景象,也不知是否经过此处,想来他人也未必能察觉到——沈师叔说的武林人士
不可飞檐走壁的禁令,在绝世高手面前便成了一纸笑话,连捕风捉影都做不到,
何谈治罪?
洛乘云在前,我与娘亲在后,三人拾级而上。
过不多时,我们到了半山腰,踏足于一处宽阔的平地,不远处一座古旧道观,
而影壁前,那少妇正在焦急等候。
第五十六章风卷怒涛(十)
我们尚未走几步,那少妇便急不可耐地奔来,焦急呼唤道:“ 云儿——“ 洛
乘云惊讶望去,立在原地不曾动弹。
娘亲则是桃花美眸一眯,斜眉瞄了我一眼。
虽然早猜到娘亲聪慧无比,但如此迅速地堪破他们的母子关系,还是让我心
中一凛,却并未出声言明。
贺羽还三步并作两步,已然奔到了洛乘云身边,一双沾着尘土的纤手紧紧抓
住他的肩膀,眼中满是泪光,望着洛乘云的面容,泣不成声道:“ 云儿......还活
着......长大了......真像你爹......“ 贺羽还面上风尘仍未洗去,想来是候子心切,
连稍作洗漱都不愿。
他们母子二人身量相差无几,面容也有几分相似,倒是不难看出关系。
不像与上回洛夫人相认时的拘谨尴尬,洛乘云浑身颤抖,既希冀又不敢置信
地嗫嚅着:“ 夫人......你是......“ 贺羽还抹去眼角泪珠,展颜笑道:“ 傻孩子,
我是你母亲啊!“ “ 母亲?!“ 这句话说得既相信又疑虑,洛乘云迟疑道:“ 你
不是......“ “ 娘没死,娘当年只是失了神智,洛家为了颜面便如此谎称,后来又
被道长救治痊愈了。“ “ 你真是母亲?“ 洛乘云眼中含着泪水,像是溺水之人抓
住了一根稻草。
“ 嗯!“ 贺羽还用力点头,“ 除了胸口的疤痕,你脚底还有一颗类似黑痣的
胎记,娘没说错吧?“ 洛乘云疑虑尽去,忍不住抱住了贺羽还,头枕在她的肩上,
泪如雨下,不停抽泣:“ 母亲......母亲......我有母亲了......“ “ 云儿没事了,娘
在喔......“ 贺羽还旁若无人地抚摸着他的头和脊背,温柔宠溺地哄道,我似乎看
见耀眼的母性光辉。
如此神情,是我几乎从未在娘亲身上体验过的,我不禁向身侧的娘亲投去羡
慕的目光,却见她正看着这对失散已久、幸得重逢的母子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什
么。
“ 咳咳!“ 虽然眼前的母子温馨很动人,不过此行的目的尚未达到,我只能
开口道,“ 夫人与爱儿久别重逢,我本不应该打扰,不过令郎身具火毒,还是先
请道长诊疗再续天伦吧。“ “ 公子所言极是!“ 贺羽还闻言,投来深深感激的目
光,将怀中的洛乘云放开,先是为他擦去泪水,而后又为他整了整衣襟,温柔道,
“ 云儿,先把你身上的火毒解了,再和娘说说你这些年怎么过的好吗?“ “ 嗯。
“ 洛乘云听话地点点头,那阴柔的面上终于浮起了一个我并不讨厌的笑容。
“ 那咱们走吧。“ 说罢,贺羽还便要去握住洛乘云的手,但她的幼子却一把
避开,害羞忸怩地道:“ 母亲,还是别......这样不太好......“ “ 我是你母亲,有
何不可?“ 贺羽还倒是不以为意,但随即又妥协了,“ 也罢,云儿长大了,是要
仔细些。“ 贺羽还便改成了牵住洛乘云的袖子,这回他没再拒绝,笑得像个孩子,
跟在少妇身后。
眼前母子二人的互动如此亲密,我正想以目光责备娘亲,她却已然款款行去,
我只得叹了一口气。
过了影壁,进了观门,穿了前庭,踏了窝风桥,便是一座药王殿,略显年久
失修,供奉了三尊慈眉善目的老者形象的神像雕塑,中左右分别是神农、扁鹊与
孙思邈。
神农乃是远古传说中神明般的人物,据传乃是人族之祖,为了体察药性而尝
百草之举,最后死于断肠草之毒。
扁鹊乃是青龙王朝式微时、春秋战国期间的名医,擅长治疗疑难杂症,与诸
侯列王有数种耳熟能详的轶事。
而孙思邈乃是前朝——朱雀王朝——末年时的名医,早年山河并未动荡时,
他潜心医道、精研岐黄,博采众长,撰成了《千金方》的艺术;末帝失德,天下
纷争再起,战火兵燹荼毒,瘟疫伤人无算,他不顾年老体衰,往赴疫地、开方治
病,最终积劳成疾,不幸逝世,据传他是于为疫者熬制药石时猝然长逝。
此讯一出,千万受过他恩德之人,无不恸哭缟素,连逐鹿中原的义军都相约
休战十日。
玄武王朝肇建后,太祖依民间传说,尊其为药王,设祠堂受香火。
虽不知顾道穷在其余各地落脚于何处,但以此处来看,如无意外他应是道家
医宗传人。
道家医宗,与其说是单独的宗门,倒不如说是一群引用道家思想来治病救人、
开药施针的人,也可说是一群医生将行医治病的经验归纳总结为恒常的大“ 道“.
道家最不在乎的便是门户之见,虽然典籍众多却从不藏私,也不排斥与如医者等
思想精粹融合交汇,不若儒家以己为尊,不若法家不容置喙,而是博采众长、海
纳百川。
不过眼下并非思考此事的时机。
绕过了药王殿,自侧门来到三清四御前的 庭院,我们四人便来到了客堂,羽
士装束的顾道穷端坐竹榻上闭目养神。
贺羽还拽着洛乘云到顾道穷面前,恭敬呼唤:“ 道长。“ “ 嗯。“ 顾道穷淡
淡点头,双目未睁,一手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摸上了洛乘云的脉门,仔细探查。
趁着他在为洛乘云望闻问切时,我打量了一下这件客堂,其实与药房相差无
几,较其他大殿也干净整洁些,药柜、药碾、捅秤、药炉一应俱全。
顾道穷睁开眼睛,放开洛乘云的手,淡然道:“ 嗯,确实是火毒遍体,若无
那位仙子冰雪元炁,恐怕你儿早已命丧黄泉。“ 贺羽还回首感激望向娘亲,而后
赶忙祈求:“ 那道长可有医治之法?望道长施救我儿。“ “ 那淫贼以小龙涎、鹿
血、黄精、尨茎等煨成药丸,历十数年之久,一旦他对女人食髓知味便会满脑淫
秽、欲求不满。火毒现已入侵五脏六腑,他又气虚体弱,纵使以那位仙子的盖世
修为也无把握毫发无损地拔除,如是那些庸医只能束手无策,但贫道却可另辟蹊
径,有二法可治,还需你们自决。“ 连娘亲都束手无策的猛烈火毒,他竟然翻手
之间便有两策可解决之,这医道造诣当真非凡。
“ 请道长明说。“ 顾道穷伸出一根手指道:“ 一曰'''' 置之死地而后生'''' ,以
仙子冰雪元炁将火毒强行拔除,再冻住五脏六腑,而后以贫道 ''''青帝元炁'''' 取而
代之,以作温养之效,日内便可不受烦扰。不过如此庞大的内息,贫道也不敢保
证恰到好处,后遗症你也应当有所耳闻,阴阳颠倒、男女易位皆有可能。“ 见贺
羽还欲言又止,顾道穷又伸出第二根手指道:“ 其二曰'''' 缓进徐图'''' ,以白骨走
马、白花蛇舌草、瓣蕊唐松草、篦梳剑、百解藤、残槁蔃、叉歧繁缕、露兜竻花、
蓝花龙胆、水胡满根、关木通、蛇含石......等百余味药,以天山雪莲花瓣为
引,浸泡两刻钟至半个时辰,以武火煎开后转文火,各两刻钟,五至七日一服,
三年便可痊愈,但不得妄动无明、情绪激动,尤其不可近女色,否则前功尽弃,
立时便会火毒攻心而死。“ 这二策皆有难处,一则是有顾道穷的青帝元炁难以掌
控,恐怕会变得不男不女;二则是难在药引天山雪莲,若我没记错,沈心秋曾说
过,此物已被归为朝廷的贡品,有价无市。
贺羽还倒是并未为难,决断道:“ 我们选第二法。“ 而后又看向了洛乘云,
后者点点头道:“ 孩儿听母亲的。“ “ 好,天山雪莲贫道有两三片,其余药材此
处也备齐,你在贫道药庐也曾打过下手,你便自行为之吧。“ “ 嗯。“ 贺羽还咬
着嘴唇,万福一礼,感谢道:“ 道长先治好妾身的癔症,又为我儿妙手施救,妾
身实在无以为报。“ “ 不必了,贫道何曾求过什么回报,不过依本心而行罢了。
药王有言:'''' 人命至贵,贵过千金'''' ,贫道虽是闲云野鹤,但凡求上门、目
见之病患,皆不会袖手旁观。“ 说罢拂袖起身,以柜台上的笔墨纸张,奋笔疾书,
将药方写下。
“ 药方便在此处,尔等自便,贫道做课业去了。“ 顾道穷言毕,自顾自出了
客堂,竟未与我和娘亲交谈。
贺羽还诚挚躬身,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感激:“ 道长大德!“ 过了一会儿,她
直起身子,将洛乘云安顿好,便开始操持汤药之事了。
母亲自药柜里取药,儿子则静静地看着母亲操劳,偶尔一句关心,二人便相
视一笑。
第五十七章风卷怒涛(十一)
见刚刚重逢的母子二人就有如此的温馨,我不由叹了口气,略有几分低落道:
“ 娘亲,孩儿有话说。“ 娘亲稍稍有迟疑地嗯了一声,我斜瞟一眼,竟发现娘亲
也看得入神。
我率先转身出了 庭院,来到那青铜大鼎前,抚摸着凹凸不平、雕纹刻路的鼎
足。
并未听到娘亲莲步的声音,也嗅不到娘亲独有的清香,但我知道她就在身后。
“ 霄儿,娘......“ 带着感情波动的仙音传来,似是愧疚似是后悔,“ 今日之
事,娘做得确实有欠考虑,未能顾全你的想法,娘......向你道歉。“ 道歉?十多
年来,我还是第一次从娘亲口中听到,这么独断专行、我行我素的仙子,也会向
人道歉么?我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上回百岁城中,母子之间也是剑拔弩张,但她不曾低头,事后几乎是将我哄
得回转心意;上午我那般伤 心欲绝甚至以死相逼,她仍旧固执己见,心意不曾为
我而稍有改变。
这连半日都不到,娘亲竟有如此大的转变吗?
我将疑问压下,深吸一口气道:“ 娘亲,洛乘云身世可怜,您要救人我并不
反对,但您不能总是这般罔顾他人的想法,名节或许与您如无物,但对于孩儿来
说便是最重要的东西。
“ 娘亲宅心仁厚、生性善良,我也敬佩有加,但您总是先斩后奏,以权宜之
计为由先伤害孩儿而后再补救,倘若孩儿自断心脉,您还能补救吗?正如前朝末
帝为了让太祖相信大将齐骏麓的佯降,擅自将他一家老少一百七十三口尽数杀光,
后者心如死灰之下将城防、兵力等信息和盘托出,朱雀王朝溃败如山倒,谁人能
够补救?正如兵圣孙武为了胜机不择手段、满身血债,太武灵王开创白虎王朝后,
仍旧是人心浮动、臣工鬼祟,又有谁人能够补救?!“ 明知此番话语无助于我的
目的,但就是忍不住蹦到嘴边。
那仙音从未有过的急切劝阻道:“ 霄儿切不可有轻生之念!“ 我压抑了残留
的怒意,缓声道:“ 娘亲放心,孩儿已经冷静了。“ “ 那就好。“ 娘亲似乎舒了
一口气,短短沉默后一声轻叹传来,“ 唉,娘知道错了,今后不会了。“ 我深吸
一口气,问起了另一个话题:“ 娘亲赠送沈婉君《节盈冲虚篇》,应当存了为我
觅得伴侣的心思吧?以叶明夷调笑也是如此吧?“ “ 嗯。“ 娘亲并未否认。
“ 她二人皆是人间绝色,但我却并无一丝心动,娘亲想知道为什么吗?“ 娘
亲罕见地沉默了半晌,才似无可奈何地应道:“ ......嗯“ “ 那就请娘亲听孩儿说
个故事。“ “ 唉......霄儿说吧,娘听着。“ 那一声轻叹入耳,便知娘亲已经堪破
我的心思,只是明知不妥却无可奈何。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肺腑之言:“ 因为今日我才发现,我深爱着一个世
间最美丽的仙子,并且爱了十多年,但此前却从未发现。
“ 她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见到的人,她对世上所有人都心存怜悯、宅心
仁厚,但唯独对我不假辞色——十多年来,她的笑靥几乎从未对我展露过,她永
远对我严肃苛厉,她不曾为我做过一粥一饭,她还会为了别人将我压制得无法动
弹言语。
“ 娘亲,你说她是不是对我很坏?“ “ 霄儿,娘不是故意的......“ 冰雪仙子
的泪珠落在地上扬起灰尘,仿佛将我的心脏击穿,伤得血流如注。
我忍住心恸,继续说道:“ 但是孩儿很傻,她对孩儿这么坏,孩儿还是深爱
她,因为没有办法,我只有她 一个人呀——山谷里十多年的日日夜夜,朝夕相处,
我只有她 一个人可以爱。
“ 我深爱着她,所以我可以忍受枯燥的书卷,只希望得她一句夸奖;我可以
忍受练体的痛苦疲累,只因她希望我可以继承遗志;我可以背读经史典籍,只因
她说男儿必须明经辨理;我可以十多年来从不踏足谷外,只因她明令禁止;我可
以十余年如一日地敬爱有加,只因她说'''' 男女有别、母子相避'''' ;我可以连一丝
孺慕之情都不表露,只因她是六根清净的仙子——因为我觉得可以和她永远呆在
那个小小的山谷里,哪怕逆来顺受我也心甘情愿。
“ 后来我还是和她出来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可是也很黑暗,有很 多人觊
觎她的美色,想要从我身边夺走她——但我不怕,因为她和我在一起,因为我相
信她始终会和我站在一起。直到有一天,她为了别人,把自己的名节当做物品舍
弃,把我牢牢困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将我尽力保护的东西弃若
敝履。
“ 我的心好痛,我问自己,你不是对她敬爱有加吗?为什么连这种权宜之计
都接受不了,为甚么连她为善救人的意愿都要违逆,为什么要死死地保住那虚无
缥缈的名节喔?
“ 为什么?娘亲你说为什么喔?因为我深爱着她呀——我害怕失去她,我害
怕被她抛弃,即使只有一丝可能,我也不能熟视无睹——因为我只有她,失去了
她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是了。“ 说到此处,我已是泪水涟涟,身后更是
冰消雪融、化雨坠地。
但我抹了抹眼泪,鼓起勇气说道:“ 娘亲,我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来守护她,
守护她的身份,守护她的神圣,守护她的名节,守护她的贞洁,哪怕悖逆伦常道
德,哪怕被天下人唾骂。“ “ 娘亲,你说我是不是选了一条错误的路?“ 事到如
今,我竟有些踌躇摇摆。
“ 不,霄儿没错,是娘错了,是娘错了十几年......“ 朦胧的泪眼前泛起 一抹
白影,一只纤纤玉手托抚着我的后脑,让我枕在香肩上,另一手轻拍着我的背,
温柔地哄道:“ 说出来就好了,说出来娘就知道了......“ 柔若无骨的玉手,珠圆
玉润的香肩,淡雅如莲的清香,如沐春风的话语,失落已久的母爱,齐齐汇聚在
心头,复杂地交融在胸口,让我鼻子一酸,泪如雨下,双手抱在了娘亲笔直的玉
背。
没有其余地杂念、绮念和 欲望,呼吸着、品尝着、沉浸在久别重逢的母爱里,
仿佛在空旷的世界里寻到了一个足可以包容我的小天地。
“ 霄儿不哭,娘在这儿,娘哪都不去......“ 娘亲温柔地抚摸着我,几滴清泪
也落在了我的肩头。
“ 呜呜......娘亲......“ 我再也忍不住心酸,嚎啕大哭,十余年的委屈化作江
河奔流汹涌而出。
第五十八章风卷怒涛(十二)
不知过了多久,我哭得喉咙干涩,才止住了泪水,心中的委屈也一扫而空。
娘亲的雪 白玉颈、乌黑秀发就在眼前,双手环抱着她的脊背,胸膛隐隐有着
柔软的触感,这让我心中一惊。
我枕在娘亲的香肩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清香摄入鼻腔,松开娘亲风韵成熟的
胴体,揉揉朦胧泪眼。
我还未获得清晰的视野,娘亲已然转过身躯,余下婀娜的背影,似乎不愿让
我见到她沾满泪露的花容月貌。
抹去泪水,我低声道:“ 娘亲,孩儿先进去了。“ “ 嗯。“ 我转身进了客堂,
只见贺羽还坐在竹榻上,而洛乘云则侧躺于塌上,枕在她浑圆的大腿上,仿佛襁
褓中的婴儿一般蜷曲着,表情十分放松与安心。
贺羽还的纤纤玉指梳着他鬓边头发,低眉满眼都是慈爱,轻轻说道:“ 云
儿,后来喔?“ 二人用心之深,连我进来了也并未发觉,或者说无暇理会。
我打量一番,除了陶庐已架在药炉上,药柜上的铜秤、碾磨、切刀也有使用
过的痕迹,想来除了将药材自柜中取出,还需称量、切片、研磨等各道工序,直
到不久前才将药材处理完毕,置于陶器中浸泡待熬。
洛乘云轻轻点头,双目微闭, 回忆着过往:“ 直到孩儿七八岁后,那淫贼才
让我重见天日,说这么白才能讨女人的欢心。他继续让我每日泡奇怪的药浴,吃
他炼制的药丸,又将孩儿身上的胎记和许多疤痕尽力淡化、除去,孩儿脚底那颗
痣就是在那时候被他剜去的。
“ 这样到了十一二岁,孩儿的身体已经变得非常白,白得透明和病态,自己
看了都不禁心生害怕。孩儿很想逃走,但是三日不吃他的药丸,就会五内如焚,
孩儿不敢......“ 说道此处,洛乘云眼中泪水缓缓流出,沾湿了枕着的裙衫。
贺羽还温柔地抚着他的胸口安慰道:“ 没事了云儿,都过去了,娘在这儿喔
......“ 洛乘云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继续说道:“ 十一二岁的时候,那淫贼又
开始教孩儿诵读书,但尽是些淫词艳语,我只能不明就里地背下来......他总是逼
着孩儿看女子赤裸的身体,要么是春宫图画,要么是他的那个姘头。
“ 到了十五六岁,他想强迫孩儿与他的姘头......行欢,孩儿抵死不从,他才
未能得逞,自此以后他就让我 自由一些了,只是偶尔会让我帮他们办些事情。
“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四五年,直到上月我给他们采办胭脂的时候,路过时
见到了......外面那位仙子,孩儿觉得她像是圣洁的仙子一样,和我梦中的母亲形
象相近,与青楼里那些庸脂俗粉截然 不同,一下子鬼迷心窍,便跟踪了两日。
“ 而后孩儿被她的儿子发现,反被跟踪,那淫贼也被他设计抓获、杀死了。
那个时候孩儿虽然也恨他,但他毕竟养育了孩儿长大,因此心中有些不忍,
还对柳 公子心生怨怼。
“ 他撺掇另一个捕役对我施以重刑,我心知若是身受重伤进了黑牢,便只有
一死。正在绝望之际,那位仙子再次出现,救我于水火之中,还将孩儿的身世大
白于天下。
“ 后来也是这位仙子带孩儿到洛府认亲,得知母亲的死讯;而后又带孩儿来
了楚阳,今日知道了父亲的死讯,也是她......想办法唤醒了孩儿的生机......再后
来孩儿就到这儿了。“ 贺羽还听到洛正则已死时,玉手一顿,然后又继续抚摸着
洛乘云的面颊与鬓角,待他将事情说玩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 母亲,您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贺羽还捋捋鬓边青丝,轻轻一笑道:“
娘啊,丢了你以后浑浑噩噩地过了两三年,直到被道长施救才清醒过来,不过会
偶尔复发,因此娘在道长的医庐里待了一年多,才尽数痊愈。
“ 此后,娘本想回洛家,但打探到洛府传出我的死讯,再加上回去确实不便
寻找你,因此干脆就绝了这个念头,凭借着一身武艺和学来的微末医术,游走四
方,四处寻你。
“ 两三年前,娘与你父亲在乌沅县遇到,商定二人一 同行动,一明一暗,他
负责县城内外,而我则去附近村落寻找。今次来此,也是跟着你父亲来的,只是
他与军旅一同,因此来得晚,娘先到几日,便先去了村子寻你。过后回来了又未
曾碰面,只接到留书说他趁着交接之期去往兰溪村附近碰碰运气。而后娘便去其
余村子寻你去了,今日方归,遇上了柳 公子,多亏他的大恩大德,娘才能寻回云
儿。“ “ 嗯。“ 洛乘云神色复杂应了一声,而后问道,“ 母亲,父亲的事......该
怎么办?“ 贺羽还沉咛了一会儿,黯然开口:“ 他毕竟曾是我的丈夫,也是你的
亲生父亲,明日我们便启程回去,给他守孝吧。“ “ 嗯。“ 过了一会儿,贺羽还
温柔道:“ 起来吧云儿,娘要给你煎药了。“ 洛乘云应了一声,乖乖起身,贺羽
还揉了揉大腿,起身走到我和不知何时进来的娘亲,曲身一福,感激道:“ 仙子
为我儿续命, 公子让我们母子重逢,如此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将来二位若有任
何要求,妾身粉身碎骨也会报答。“ 如此重言,既是感谢也是诀别,娘亲与我心
知肚明。
娘亲扶起贺羽还,淡淡摇头:“ 洛夫人言重了,习武之人行侠仗义,但凭本
心罢了,勿需报答。先将令郎的火毒治愈才是重中之重。“ “ 嗯,多谢仙子提点。
“ 贺羽还点头称是,又歉意道,“ 那妾身先为云儿煎药,如此便失陪了。“
看了一眼少妇忙碌的身影,我便转身,随着娘亲出了客堂。
直到出了真虚观,我回头一望,心中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将洛乘云甩掉了,
但也是给了他一个好去处。
回过头,娘亲已然身形一闪,白影于 青石台阶飘飘而下,已然来到山门。
我苦笑一声,只能运气飞身而下,进了马车后,在奔驰的舆厢内,娘亲仙颜
愁凝,看来今日我的一番话,娘亲虽然没有严厉斥责但也纠结万分。
也是,娘亲虽是不食 人间烟火一般的仙子,但终究生活在 红尘凡世,又岂能
轻易接受这般禁忌的感情。
第五十九章冰消雪融
让娘亲愁容满面,使得冰山雪峰染上一层阴翳,本非我之所愿,但事已至此,
哪有回转的余地?
我不忍心打扰娘亲的繁复思绪,只得沉默以对。
丢掉了洛乘云这个包袱,我本以为母子二人就算不能共享天伦,至少也可如
谷里那般相敬如宾,却没料到车舆里静谧异常——以往我与娘亲共乘马车时并非
没有沉默过,但那是心照不宣的,而非此时的龃龉尴尬、坐立不安。
我和娘亲各怀心思,车舆却并未稍止,摇摇晃晃地将我们送回了拂香苑。
跟着有些魂不守舍的娘亲进了 庭院,那隐约透着熟妇风韵的仙影略显落寞隐,
我忍不住呼唤:“ 娘亲!“ 仙子身形一顿,回首强颜欢笑道:“ 霄儿,娘有些心
乱,要静思一会儿,今日不要打扰娘了。“ 我纠结地“ 嗯“ 了一声,只见她自顾
自回了东厢房,也不知是否听到我的回应,拂袖关门,再无动静。
娘亲如此纠结万分,我心中也尤为不忍。
让母亲进退维谷,实非人子所为之事。
我既无练剑挥锋的心思,亦无采练元炁的兴致,便坐在 庭院的石桌前,心乱
如麻,时而担心愁绪满溢的娘亲,时而犹豫于斩断心中禁忌,时而恐惧于母子交
恶,时而惊怕于各拥情人......
万般滋味,齐齐在心头翻腾,犹如打翻了灶台上的调料,百感交集,连赤鸢
楼几时送来晚食我都毫无印象,那丰盛的佳肴昨日尝来还算可口,此时却只觉得
食之无味、如同嚼蜡。
我心中担忧娘亲未进晚食,但有想起她臻至武道极境的修为,几乎与 修仙传
说中“ 辟谷“ 无异,平日间早晚用食也仅限于清淡的莲子羹,想来是不怎么需要
用食的,更况且娘亲还特意嘱咐不要打扰。
心不在焉地用了晚食,草草沐浴更衣之后,我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不知娘亲是否如我一样彻夜难眠,但这却是我自习武练气以来第一次心乱如
麻、夙夜难寐,思绪纷呈却又空如太虚。
直至月落西山, 星河渐晓,睡意攀上血骨,才将我拖入沉眠。
我并没有做什么光怪陆离的绮梦,也可能是身在梦中而不自知,但渐渐的,
一缕温润而又清冽的柔软触感入了我的意识,仿佛是娇小嫩滑的美人蛇贴身爬行,
又仿佛是琼浆玉液在身上流淌。
“ 唔......“ 我勉强睁开了一条缝,却见一只雪白玲珑、软若无骨地柔荑正在
面颊上缓缓爱抚,仿佛在摩挲精美易碎的瓷器。
而它的主人,毫无疑问是仙姿盖世的娘亲,但本应清净无情的仙子,此刻却
染上了人间七情六欲——那嫣粉樱唇勾勒着 一抹浅笑,桃花美眸中闪耀着慈爱的
光芒,柔顺青丝之后绽放的明光,似乎化为了仙子身上的轻飘羽衣,我恍若见到
了圣洁沐光的送子娘娘。
此时此刻,娘亲仙颜上洋溢着的是我暌违已久的母爱,久到我已忘得一干二
净。
“ 娘亲......我是在做梦吗?“ 我已然雷炎朦胧,轻轻动了动面颊,感受着娘
亲若温若寒的玉指摩挲与爱抚。
我万分肯定自己神志无比清醒,感受真实万分,但正因如此,反而让我有种
置身梦境的错觉。
娘亲并未因我清醒而停下动作,柔声说道:“ 霄儿不是在做梦,娘就在这里。
“ 我不知娘亲为何会不再吝啬母爱,但猝然而至的关怀瞬间熏湿了眼眶,几
滴泪珠沿着眼角额鬓流到被褥上。
“ 霄儿不哭了,娘在喔。“ 娘亲清澈的仙音依旧如同天籁,却从未如此充满
着宠溺、爱护、关心。
晶莹剔透的玉指拭去泪痕,留下 一抹余温。
玉手散发的清香钻入鼻腔,我忽然觉得无比安详,与无数不应存在的 记忆交
相辉映:仿佛儿时的我被娘亲抱在怀中那般不愿动弹,仿佛回到了某个狭小却又
不显逼仄、 温暖滋润且莫名熟悉的梦幻空间......
我不禁身体微微蜷曲,安心阖上双目,如雪腻脂膏的触感仿佛吹奏了一阙无
声的摇篮曲,我再次安宁自然地进 入梦乡,哪怕天塌下来也不会惊醒——因为我
知道,娘亲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嗯——“
当我再次自然地苏醒,坐直伸了个懒腰,四肢百骸伸展开来,忽然心头一紧,
赶紧转向了榻外。
那抹仙影仍在,花颜带笑,双手交叠于腿股,静静看着我。
我先是松了一口气,但如此毫不掩饰地温柔目光烫得我脸上一红:“ 娘亲,
你在看什么呀?“ “ 娘在看霄儿睡觉的模样啊,已经十多年没仔细看过了喔。“
娘亲展颜一笑,如春风拂面,百花盛放。
但这句略微的感慨却让我鼻头一酸,不禁有些埋怨地问道:“ 那娘亲为什么
十多年里,不肯和孩儿亲近?“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娘亲俯
身捏了捏我的鼻子,略带歉意哄道:“ 霄儿还在生娘的气啊?娘已经知错了,娘
会把十多年对霄儿的亏欠都弥补回来的。“ 宠溺的仙容就在眼前,话语也是那般
温柔慈爱,但我反而无所适从,微微撇头嗯了一声。
娘亲又回身端坐,此时日色晕黄,背对残阳的仙影看不太真切,但那份惊世
美貌与丰腴风韵并不稍掩。
而我稍一细品娘亲的补偿之言,发现并未对我的禁忌之情做出决断,但实则
这就是另一种决断——代表着娘亲无法接受,但当下不宜扼杀,只待来日择机扭
转。
如果是昨日以前,得了这些宠溺关爱,我定然如获至宝、心满意足,但禁忌
的种子一旦发芽,就永远无法再缩回那黑暗恐惧的土壤中,我自然不可能就此罢
休。
娘亲在择机出手斩断孽情,我亦在伺机而动摘取芳心。
我压下心中想法,转而思考犹如风卷怒涛的昨日之事,彼时身在浪中不由己,
此刻方能寻机与娘亲一探究竟。
“娘、咳——“
颠倒的作息时间竟让我这个一流高手喉咙有些嘶哑,如此寅食卯粮,即使亡
羊补牢也为时已晚。
我清了清嗓子,试探问道:“ 娘亲,昨日羽玄魔君与孩儿说了父亲的事。“
“ 他都说什么了?“ “ 他说父亲是他的传人,是天下第一的英雄,也是水天教的
叛徒。“ 娘亲微微颔首:“ 嗯,他说的大体没错。“ 我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娘
亲,孩儿觉得父亲的身份其实无关紧要,何以娘亲十余年里缄口不提喔?“ “ 霄
儿,娘之所不提,乃是希望你能自己得出答案,而非娘日夜灌输。“ 娘亲微微一
笑,“ 倘若如此,你深以为他是大英雄,那日你听见王元贞的一句'''' 以身饲魔'''' ,
还不得跟他拼命啊?“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得不承
认,娘亲此言是符合情理的,虽然与父亲阴阳相隔、殊无敬爱,但他仍旧是生命
中第二重要的人。
娘亲微笑着点头:“ 正是如此,凡天下事、天下物,无不是一体两面,到底
如何,不应听信一面之辞,而需自查自决。正所谓''''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汝
父之事是如此,水天教亦是如此,虽然他们行事极端,但那为了天下苍生的信念
还是有几分可取之处的。“ 这番说教,意义深远,且兼有我自身体验,因此我郑
重点头以示受教。
“ 那娘亲可否与孩儿讲一些父亲的事情?“ 娘亲此回不再拒绝,淡然应好。
只见她螓首微昂,美目空灵,将 回忆一一铺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