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龙翼德
20/02/09
第15章:路边春色
皇城,御花园。
天子萧炳独自靠坐在花园正中的小亭里,身上披了一件绒毛大袄,手上攥着
一只暖炉,再加上脚边升起的炭火,这才让这位才年过五十的皇帝感到几分暖意,
平日里那双凌厉的双眼缓缓合上,伴着这满园花香午间小憩。
作为一国之君,萧炳不可谓不勤勉,先皇早逝,萧炳十二岁登基,四十年夙
兴夜寐,这才保得这灾祸多生的南明安稳如今,然而作为天子,他这一生却是厄
运不断,除了在位四十年里天灾不断外,子嗣方面更是一言难尽,后宫之中仅有
一位侧妃诞下公主萧沁,以至于到如今也未能立下太子,致使朝局动荡,两位亲
王明争暗斗这些年,也已成了气候。
「父皇!」
远处的一声呼唤传来,萧炳这才微微醒转,看着一路小跑全然不顾宫人阻拦
的女儿萧沁,萧炳心中不由升出几分无奈:这孩子天真烂漫,自小便得他百般宠
爱,甚至考虑过首开先例立她为储,然而她资质实在一般,且不说做个中庸之君,
便是要在宁、齐二王的争斗中存活下来都有困难,又如何叫他放心?
「父皇,原来你在这啊,天这么冷,小心冻坏了身子。」
萧沁满脸欢快的走进小亭,先是为萧炳打理了下绒袄,寻了个椅子靠近萧炳
坐下。
「怎么去了那么久?」萧炳满脸微笑的看着她,随口问起了她出宫的情形。
「路上碰到了一桩有趣的事,」萧沁自是没甚心眼,张口就将广云楼附近琴
无缺被伏击的事说了出来,说着还有些洋洋得意:「父皇,你说要是有她那样的
能人镇守边关,那鲜卑人肯定不敢来犯!」
「哈哈,」萧沁这话虽是没甚头脑,但多少也能让萧炳宽慰一笑:「可人家
是江湖侠士,你又如何来说服她去边关呢?」
「也是,」萧沁闻言嘟了嘟嘴:「她来无影去无踪的,也不知道去哪寻她!」
「过几日便要安排你那位『红衣师傅』去冀州了,你可有舍不得?」萧炳与
她调笑两句,随即便说到正题上来:「你这几年有她陪着我也还算放心,只是她
这一去,也不知何时能回。」
「是有些舍不得,」萧沁的眼珠转了转,脸上慢慢多了几分惆怅:「要不父
皇你派别人去吧?」
萧炳被她这一言语给呛了一声。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良久之后才道:
「昨日不是与你说过了缘由吗,她若不去,你这将来……」说到此处,萧炳又微
微顿了顿,随即微微摇头,自椅子上缓缓站起身来:「父皇累了,沁儿也回宫休
息吧!」
「哦!」萧沁应声,脸上还带着几分不明所以,然而有了萧炳的一声令下,
远处照看的宫人太监们自然快步走来,很快便将萧炳搀扶着走出花园。
*** *** ***
分割线
*** *** ***
「宣萧琅进宫吧!」
养心殿内,气色不顺的天子萧炳却是突然挣开了太监的扶持,虽然依旧步伐
缓慢,但比起花园里的疲惫,此刻的他显然要精神许多。
掌事太监李国印倒是对萧炳的变化并不惊奇,只轻轻应了一声便躬身退下,
临了还不忘关上殿门,不出一炷香的功夫,萧琅便已出现在了萧炳身前。
「臣萧琅参加陛下,陛下万岁……」
「免了,」萧炳早早打断了他的礼数,仰头看了眼坐席殿中座椅:「坐下说
话。」
萧琅也不推辞,麓王一脉与天子一向交好,接连两任都有着掌兵治郡之权,
每每进宫面圣都能得天子召见,赐座之礼也属正常。
「我听沁儿说,齐王派人围了广云楼,说是捉拿刺客?」面对这位自小聪颖
能干的侄儿,萧炳却是不会拐弯抹角,一上来便直奔主题。
而萧琅却也没有任何惊讶,显然在来之前也是做足了功课:「回陛下,据臣
了解,确是前些日齐王府闯入的一名刺客,只不过此人武艺高强,竟是能从数百
禁军围困之中逃脱。」
「那人,什么来历?」萧炳微微点头,问询却是更加直接。
萧琅坦然摇了摇头:「据说是用已一柄古琴,能将内力汇于琴声之中,深不
可测,只是奇怪,江湖上从未听过此人名号。」
「天外有天,真正的能人自不屑于去那所谓的江湖闯个什么名堂。」萧炳这
话说得严肃,显然也是在告诫一向喜欢「游侠江湖」的萧琅。
萧琅自也听得明白,当下连声应道:「是,臣谢陛下教诲。」
「不提这茬了,」萧炳饮了口茶继续道:「听说你要给盛红衣的军中安插个
人?」
萧琅自然知道吕松一事瞒不住这位,当下如实说道:「正是,此人曾在东平
赈灾一事中表现不俗,又有报效之心,故而便想将其安排在盛将军麾下去边关历
练一番,若是能有所建树那便更好。」
「你有为国举贤之心,甚好,」萧炳缓缓点头,随即又抬头看了萧琅许久才
道:「说来你前些时日大婚,我只派人送了些钱财,你可知为何?」
「啊?」萧琅微微一愕,随即低头道:「臣……臣不知,想来是臣哪里做错
了事,惹得陛下您……」
「你做得很好……」萧琅出声将他打断,随即又将目光瞥向在门口伺候着的
太监李国印,后者会意上前,却是从一众书卷里取出一团金黄色的布锦,掷地有
声道:「麓王世子萧琅接旨。」
「……」萧琅自是一惊,想也没想便径直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麓王世子萧琅年少有为,于山东赈灾一事中临危不
乱,力挫魔教妖人,有将帅之才,今特封为『御前将军』,掌燕京军事,望卿不
负先祖之志,尽心报国,戍卫皇城安危,钦此!」
「这……」萧琅闻言已是呆立当场,甚至连谢恩的话都忘了去说,古往今来
只有入京为质的世子,哪里见过入京掌兵的世子,此令若出,朝堂上怕不是一场
掀然大波。
「世子,还不谢恩?」然而宣旨的太监却不会等他多想,直言催促了起来。
萧琅一阵犹豫,又抬头看了眼正自饮茶的皇帝萧炳,当下也不好推辞,当即
叩谢道:「臣萧琅,谢陛下厚爱!」
「嗯,如此便好,京中事多,此番来京你就不要回去了,命人去接你府上家
眷吧,麓王那边,我会拟制去说的。」
「是!」
「好啦,退下吧!」
萧琅不敢久留,匆忙领了圣旨走出殿门,不自觉间身后已是冷汗直流,饶是
他准备了许久也未曾料到天子有如此安排,他缓缓吸了口气,目光却是在这养心
殿外的禁军护卫身上多看了两眼,心中又不禁想着:若是刚才他拒不接旨,这些
个禁军会不会一齐冲入,将他乱刀砍死。
这倒不是他胡思乱想,而是这一道圣旨着实算得上一条「毒计」,如今两王
相争,局势难控,萧炳想要拥立公主,那便该为其寻找一处助力,而麓王府虽是
早有意公主一派,可毕竟实力有限不愿与两王公然对敌,可如今将自己提为御前
将军,那麓王府便有了与两王抗衡的实力,这京中的浑水也就更加复杂,稍有不
慎便是杀身之祸,这也难怪他适才有所犹豫。但他又不得不领旨谢恩,麓王府本
就与公主走得近些,如今两王派系已成,若是麓王府这一脉还举棋不定,萧炳又
如何放心?
「哎,君心难测啊!」
一番思绪作罢,萧琅终是苦涩地摇了摇头,一路无话,快步寻着宫门走去。
*** *** ***
分割线
*** *** ***
萧琅回到府上时已近黄昏,萧琅才一进门,便有下人前来禀报:
季星奎到了!
「甚好!」萧琅闻言一喜,快步向着正厅走去,却见季星奎独自一人立于厅
前,脸上虽是有些风尘,但却依旧给人一种莫名的信任,这位
「季先生来得正好!」
萧琅满脸欣喜,直拉着季星奎的坐下,甚至连茶水都懒得喝上一口便将宫中
册封一事尽数道出。
季星奎听得仔细,即便是听到这前所未有的册封也并未露出半点慌张,待得
萧琅言罢,只稍作沉吟便已有了回话:「世子今日做得不差,这『御前将军』虽
然危势必要得罪两王,但如今说话的终究是天子,咱们既然已经决议辅佐公主,
受这一激也非坏事。」
「只是这京三营向来由兵部统领,而兵部如今又向着齐王,我这『御前将军』
怕是难做得紧咯。」
「世子过谦了,」然而季星奎却是微微一笑:「以世子如今的本事,就算不
能统帅三营,从兵部里抠出一两营来自是不难,想来天子也不过只此打算,毕竟
皇城之中还有三千御林军坐镇,谁也不敢孤注一掷。」
「若是有先生在旁助我,我倒确实有些信心。」
然而让萧琅意外的是,季星奎只笑着摇了摇头,竟是拒绝了他的邀请:「世
子有所不知,此番季某前来,是有另一桩大事相告。」
「何事?」
「东瀛倭寇越海犯边已成顽疾,王爷有意出兵了。」
「啊?」萧琅闻言脸色大变:「父王这是何意,东平府水军不过五千,他……」
然而话说一半却是停了下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世子想必是猜到了,王爷此着虽险,但若有世子稳住朝堂,那便是一步妙
手!」
「……」萧琅哑口无言,直朝着季星奎看了半晌才道:「原来我这被封的官
职早在父王与先生的算计之中。」
季星奎却是并不答话,转而靠近了萧琅几分,小声言道:「世子,王爷此次
命我来,还有一事……」
*** *** ***
分割线
*** *** ***
燕京南下官道之上又一次扬起尘土,一支打着「麓」字旗的百人军马朝着东
平府的方向缓缓而行。
一袭青衣文士打扮的季星奎依旧走在最前,可对比起前几日入京之途,此番
归返却是让他略微有些不安,他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目光在身后一众军士扫了一
圈,却并未发现任何端倪,然而以他的感知来看,似乎又觉着像是有什么人在一
直盯着自己。
目光再次瞥过走在中间的那辆奢华马车,透过那起伏不定的车帘,一张倾国
绝色的俏脸若隐若现……
季星奎冷不丁的吸了口气,赶紧收回僭越的目光,他人虽在麓王府内地位尊
崇,但毕竟是为人臣,而那车马中坐着的女子却是麓王府那位二王子的女人。
「当真是人间绝色,」即便收回目光,季星奎心中也不免一阵感叹,早听说
玠哥儿纳得一房美妾,在他想来也无甚稀奇,可此番回京得见,竟是叫他这位见
多识广的王府幕僚也给看得着了迷,此女仪态温婉淡雅,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出
身名门的大气,而她脸上却又带着几分凄苦之色,想来是因为平日被萧玠折辱之
故,然而即便如此,季星奎却是在她眼眸深处瞧出了几分媚惑神韵,以他这阅人
无数的目光来瞧,此女必是内媚之体!
「也不知玠哥这小子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能得这么一位内媚绝色女子为妾!」
一想到那张清丽容颜在萧玠的胯下婉转承欢,呜呼哀嚎,即便是一向「不好女色」
的季星奎也不禁有些心头发热,但他终究是沉稳之人,稍有松弛之下便也很快回
过神来,这便收回念想,专心驱马赶路。
可车马才行不过数里,身后便传来了萧玠的大声呼喝:「季星奎!季星奎!」
季星奎转身行去,终是见着这位纨绔二王子钻出了他的香车座驾,见他面有
愠怒之色,季星奎倒是丝毫不乱,微笑问候道:「玠哥儿,可是不习惯这一路颠
簸?」
被他这抢先一问,本是打算抱怨一通的萧玠不由得将狠话缩了回去,转而降
低了语气:「季先生,你说咱们不过是回东平府探望,也没有什么别的事,何必
如此着急赶路?」
季星奎微微一笑,却并未将实情告知,只向着身后军士道:「既然玠哥儿累
了,那咱们便休息片刻吧!」
「……」萧玠面露尴尬,季星奎这话一出,无疑是给了他这一路军士一个说
法,自己休息一回两回还好,若是闹得多了,少不得要传到父王耳朵里去,一念
至此,萧玠自是只能强忍住这颠簸之苦,朝着季星奎没好气道:「罢了罢了,我
还不累,叫他们继续赶路吧。」
「多谢玠哥儿体谅,那咱们再行十里再歇息不迟到!」季星奎说话做事极为
严谨,即便是推拒之词亦是留有余地,萧玠自然挑不出半点毛病,只得憋着一股
气劲缩回到车轿之中,望着正端坐看书的吕倾墨,不由得喝斥一声:「看的什么
劳什子书,来,给我捶捶腿!」
「……」吕倾墨微微抿嘴,脸上稍稍显露出一丝犹豫,但很快也便合上书卷
向着萧玠靠了过来,她深知这位夫君性情暴躁,稍有不顺便会责难于她,如今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