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是个善于纳谏的皇帝,犹豫不决之下,想问问别人的意见,执掌京营的张鹤龄突然上前奏禀:
“陛下,西北战事尚未平复,陛下又龙体有恙,如今京城周边大致太平,若将京师戒严解除,或有宵挟辈趁机作乱,不若暂且维持戒严,待年末西北彻底平复,鞑靼败退草原之后,再行议处!”
别的时候,张氏兄弟的话很不得弘治皇帝待见,主要是张氏兄弟没多少才学,容易在人前给皇帝“丢人”。
朱祐樘不喜欢这对肚子里没多少墨水的兴子胡乱说话,但这次不同,张鹤龄的话在朱祐樘听来很中听。
因为张鹤龄的话,敲点中朱祐樘的心思。
在这种类似于朝堂议事的环节,能得到皇帝欣赏,不是提出有效建议的耿直大臣,而是能揣摩圣意的佞臣,所以历朝历代,不管是圣明君主还是昏聩的皇帝,既需要有刚直不阿、能为他做实事的大臣,也需要有揣摩君王心思做铮臣不能及之事的佞臣。
如果全都是些不苟言笑、成天讲道理论规矩的臣子,当个皇帝能累死。
朱祐樘很想赞同张鹤龄的提请,继续维持京师戒严,但现在只是两个人提出观点,张懋提出要解除戒严,张鹤龄则表示要维持,但张懋身份和地位却远在张鹤龄之上,张懋如此老臣的意见不去听,而偏听兴子的意见,会让人觉得他听信谗言。
此时就需要有人站出来肯定张鹤龄的建议,只要形成二比一的形势,那朱祐樘就可以顺理成章应允张鹤龄的提请。
这个人,只能是善于察言观色、能够说漂亮场面话的谢迁。
朱祐樘以前之所以喜欢用谢迁这个人,不是因为谢迁多有本事,相反谢迁在有沈溪帮卯前,在内阁三位大学士中办事能力相对较弱,只是以能说会道著称。
谢迁在揣摩人心理上,比之张鹤龄强了不知多少。
张鹤龄只是个从自己角度出,维持皇帝的利益,而谢迁则拥有体察人心的本事,能完全顾忌到皇帝的面子和尊严。
朱祐樘问道:“谢卿家,关于京师戒严之事,你如何看待?”
这种话,问到李东阳或者马文升那里,他们大多会把自己最真实的说法说出来,赞同或者不赞同,不但能提出观点,还能提出合适的理由。
但到了谢迁这里,谢迁不管自己的想法如何,先会想皇帝是怎么想的,或者说哪种说法最符合皇帝的心意。
谢迁一听,哎呀,不对啊,一个京师戒严的问题,至于皇帝会犹豫不决么?
张懋和张鹤龄有观点上的冲突,若皇帝心中倾向于采纳张懋的意见,断然不会要他这个阁臣出来说话,那就只有一种解释,皇帝更倾向于张鹤龄的观点,但因张鹤龄在身份、地位上跟张懋有差距,需要一个人出来附和张鹤龄的说辞,如此才能让皇帝在两种意见中做出“合适”的疡。
“回陛下。”
谢迁道,“老臣以为,京师保持戒严为好。”
“哦,谢卿家如何会有此观点?”
朱祐樘一听就知道谢迁很懂事,回答正合他心意,说得也很直接,方便他采纳建议。
通炒说,只要是谢迁的观点,别人都不会有太大意见,不会再反驳,因为谢迁在体察圣意上做得比别人都出色。通常谢迁这么说了,那就说明皇帝的本意就是如此,没有必要去触怒皇帝。
谢迁道:“西北战事仍有不稳,京师如今秩序井然,若放开戒严,在短期内必定会影响民生,此时一动不如一静,继续保持戒严最好,只需在早晚各开一个时辰城门和市场,方便城内商户囤货和民众购买粮食菜蔬!”
朱祐樘以前觉得,谢迁能提出个跟他相符的意见就好,并不奢求谢迁能提出什么好建议。
但现在听到谢迁说“早晚开各开一个时辰城门和市场”,朱祐樘觉得很有道理,既保持了京师戒严,还保证了民生,可谓一举两得。
“此建议甚好,朕采纳!”朱祐樘欣然道。
在朱祐樘心中,谢迁的地位无形中又拔高了一截,殊不知谢迁的建议根本就是废话,因为即便谢迁不提这建议,京师还是会在早晚各开一个时辰城门,同时各大市巢会放开贸易,要不然戒严几个月,城里的老百姓都去喝西北风吗?
只是皇帝对于戒严不甚了解,所以让谢迁轻易就糊弄过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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