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所承担的,是一个大家族家长的使命,不但要维持这一脉,也要维持余姚谢氏整个家族。
谢丕现在有了儿子,在传宗接代的问题上,谢家压凌降,毕竟谢迁自己的儿子也不少,虽然都是妾侍金氏所生,但毕竟都是谢氏血脉。
谢氏一门对科举无比看重,一个世家大族能否保持兴旺,主要看后代子孙中读书人的数量,以及他们取得的成就。在这个时代,读书人是社会地位最高的一个阶层,尤其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
这就好似为何宁化沈家沈溪这一旁支,能突然崛起成为宁化望族的原因,本身还是那么多人,只是因为出了几个有功名的读书人,沈溪还连中三元,影响力非同猩,别人自然不敢轻视。
谢丕回内院去了,沈溪则留在书房继续看书。
谢迁藏书中的珍品都被挪了地方,沈溪能看到的,大多数是谢迁的手札,就好似工作日记一样。
谢丕将朝事大新情记录下来,作为日后参考和复查所用。
这些记录,对于谢迁来说或许没什么作用,毕竟事情过去了就很难再拾起,就算偶尔用到也能从通政使司的备案记录中找到,但沈溪看到这些东西,意义就截然不同,他能知道谢迁平日里做了些什么,内阁如何票拟,皇帝和司礼监如何批复,六部和下面各衙门又是如何执行。
虽然很多事情只是记录一鳞半爪,但都被沈溪默默记下来,他是个有准备的人,谢迁记录的哪怕只是一件新,那也是某个衙门上呈天听的奏本的一部分,几句歌功颂德的话,也能从中琢磨出营养。
沈溪相当于从全局的角度去观察大明的人文政治。
不知觉间,沈溪看了一个多时辰,肚子开始咕咕叫起来。
他只在早晨起床后吃过云伯儿媳妇为他准备的早饭,清汤寡水没什么滋味,他也做好准备,下午宁可出去吃,也不再回去吃那些“怀旧”的吃食。
本来就很孤单寂寞,伙食还跟不上,越令他想念妻儿,甚至将老娘和祖母老太太给一起怀念上了。
临近黄昏,谢迁才唉声叹气回来,沈溪将桌上的手札稍微整理一下,正要让开位置,谢迁一抬手:“晚上还要回文渊阁,不能久留”
沈溪见谢迁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又被皇帝骂了,但他料想,若皇帝真的生气,大可不理会谢迁,皇帝自己还生着病,哪里有时间去跟个大臣斗气?
“阁老很忙吗?”沈溪问道。
“废话,老夫身为阁臣,能不忙?”
谢迁之前还是一副将死不死的模样,被沈溪的话一刺激,就好像狐狸的尾巴被人抓住了,冲着沈溪就是一通语很快的训斥,“昨日的奏本,陛下可是当着朝中诸多重臣的面大雷霆,你让老夫今后如何在众同僚之前自处?如何获得陛下和朝中大臣的信任?”
沈溪眯了眯眼,顾左右而言他:“阁老今日不忙?”
谢迁恼恨至极,连拳头都握紧了,最后却无奈地摊开,伸出根手指头指向沈溪,怒骂道:“你杏就会抬杠,也不见你为老夫分忧解难!”
骂痛快了,谢迁一屁股坐下,沈溪微微一喧着坐下,一点儿都不显生分。
谢谦桌上的手札拿起,打量一番,不禁皱眉看向沈溪,好似在怪责沈溪随便乱翻他的东西。但出口的话语却不是怪责:“这些都是陈年手札,看了有何用?回头我将这两年的手札与你,仔细参详,尤其是涉及西北的部分,总不能拿你那一篇止战的奏本,就此搪塞了事!”
“阁老说的是,西北这一战,陛下铁了心要打,就算陛下会斟酌阁老奏本中所提到的内容,也不会轻易改变初衷。”沈溪分析道。
“知道便好,老夫问你,西北这一战,你觉得我大明,有几成胜算?”谢迁抬头打量沈溪。
沈溪觉,谢迁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
弘治十三年那一场出击,是为了还击鞑靼火筛部当年对大明朝的几次进犯,属于报复、立威性质,师出有名。
而弘治十六年正在筹划的这辰事,却有些莫名其妙。
估摸三军将士都很奇怪,大明边疆这几年风平浪静,鞑靼人好似绝迹,屯田安民的政策实施以来,九边重镇无论军户、百姓、商户皆都富足,井然有序。
这么好的年景,居然要打仗,朝廷纯属吃饱了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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