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东南各省大报对美利坚发生的内战连续跟踪报道的缘故,大清朝野上下对这场战争都抱以极大的关注,甚至由此引发了一场美利坚热,从沿海到内地,从江南到江北,各大小茶楼酒肆几乎都在议论美利坚。
议论的不仅仅是战争,美利坚的一切都成为热议的话题,历来元奇派遣的留学生就以留学美利坚的人数最多,另外,这十多年来元奇在美利坚开办的工厂也不少,每年都从大清输送不少年轻男女前往美利坚的工厂,另外,元奇银行这些年在美利坚也陆陆续续的开设了十几个分号。
因为战争的缘故,元奇撤回了所有在美的留学生,关闭了所有的工厂和十来个元奇银行分号,这些人陆续回国之后,元奇又按路途远近分别给三个月到半年的假期,这些人可谓是遍布大江南北,回到家乡自然就将在美利坚的见闻散播开去。
散播美利坚见闻的还有一群人,朝廷官员——察觉出访过西洋各国的使团成员,出使西洋的使团在美利坚停留的时间最长,对美利坚的情况也较为熟悉。
在加上报纸上对美利坚这场内战的跟踪报道,自然而然的就在朝廷上下引发了一场美利坚热。
京师,督办政务处,督办大臣签押房。
恭亲王奕訢放下手中的报纸,轻叹了一声,他当年率领使团出访西洋各国,对使团上下礼遇周到,态度热忱的国家唯有美利坚,而且使团在美利坚呆的时间也最长。
尽管那个时候美利坚正处于严重的经济危机和货币危机之中,他仍能够感受到美利坚充满了活力和蓬勃的生气,从内心来讲,他不希望美利坚爆发内战一分为二,毕竟他推崇的宪政革新,不少地方都借鉴了美利坚的制度。
“老六。”惠亲王绵愉缓步踱了进来,将手中的电报递了过去,“上海,易国城来电,希望皇上明发圣谕,宣布美利坚爆发的战争,属于国家内政,大清不予干涉。”
接过电报看了看,奕訢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易国城这是什么意思?跟英法打擂台?”
“打擂台?”绵愉有些纳闷,他压根就听不懂。
“五叔不看报?”奕訢将桌上的报纸递过去,“英吉利宣布中立,承认南部同盟与美国联邦政.府地位相等,同属于交战国,拥有交战权。咱大清若是视之为美利坚内政,就是不承认南方政权,这等若是跟英吉利对着干!”
听的这话,绵愉不以为意的道:“对着干又如何?英吉利难不成还敢再来侵犯?”
“那倒不至于,可这不利于大清跟西洋各国的外交。”奕訢缓声道,如今朝廷与英法两国往来密切,这道谕旨一发,明摆着会得罪英法两国,影响双方以后的合作关系。
绵愉自然明白这背后的原委,苦笑着道:“易国城没有先在报纸上发表,而是恳请皇上下旨,这可是做足了姿态,皇上若是不允,他不定就自己在报纸上发表言论了.......。”
“这事自由皇上圣裁。”奕訢说着站起身道:“五叔与我一道同去觐见。”
奕訢、绵愉两人进了圆明园,在九洲清晏外,递了牌子,却是半晌没有叫进,两人心里都觉的有些奇怪,却也不敢多问,只能闷声等候。
良久,才有太监跑来,陪着小心躬身道:“二位王爷,皇上叫进。”
二人进的同道堂,绵愉借着请安的机会,飞快的瞥了咸丰一眼,见的他越发的消瘦,而且脸色也苍白,就隐隐猜到估摸是龙体不适,却也没多想,请安见礼之后,奕訢将电报呈上。
咸丰看过电报略微沉吟了片刻,才道:“老六是何看法?”
“回皇上。”奕訢连忙道:“臣弟窃以为,美利坚远在大洋彼岸,两国间虽商贸密切,却无利益纠葛,美利坚之战,朝廷无须表态,以免无端竖敌。”
“五叔呢?”咸丰有气无力的道。
“回皇上。”绵愉开口道:“元奇素来与美利坚交好,且两次西夷入侵,美利坚皆置身事外,未曾掺和,此番美利坚爆发内战,朝廷当投桃报李,再则,易知足素来有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的嗜好.......。”
沉吟了一阵,咸丰才道:“给易知足回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着,他轻声道:“都跪安罢。”
奕訢、绵愉两人才躬身退步出的房间,就听的房间里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两人心里都是一惊,听这咳嗽声,皇上似乎病的不轻,绵愉更是猛然想到易知足在上海跟他说的和珅的临终诗,脸色一瞬间变的煞白,难不成还真的应验了?
同道堂内,咸丰止住咳,看了一眼手帕上咳出的血痰,脸色越发的苍白,缓缓的靠在椅背上,大口的喘着粗气,两眼无神的望着藻顶愣愣出神。
九洲清晏外,沉默了一路的奕缓缓开口道:“距离万寿节已不足两个月时间了,怎的还没听闻什么动静......。”
万寿节是皇帝的生日,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咸丰的生日是六月初九,确实已不足两个月时间,奕訢突然无头无脑的提起这事是什么意思?绵愉没心思多琢磨,他满脑子考虑的是有没有必要将和珅的临终诗告诉奕訢。
在皇长子——载淳诞生那年,易知足就跟他说起这事,如今一晃五六年时间,咸丰就载淳一个儿子,若是咸丰有什么不测,除了载淳继位之外别无选择,而对于载淳生母懿贵妃,这些年宫里宫外也有不少非议。
这懿贵妃极为聪慧,不仅粗通文墨还通晓满文,加上是皇长子生母,深得咸丰宠爱,甚至命其协助整理奏章,代笔披览,传闻这懿贵妃还屡屡参与决策政事。
若是咸丰早逝,载淳幼年继位,这懿贵妃母以子贵,必然成为太后,如此一来,易知足女子祸国的担忧岂非是真有可能?
这可不是小事!绵愉思前想后,一路犹豫,待的回到督办政务处,他终究是忍不住,随同奕訢进了签押房,待的下人奉茶之后,他屛退下人起身关上房门,这才压低声音将易知足当年那番话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听完这番话,奕訢当时就呆住了,半晌才道:“五叔,易知足这番话确定是在载淳诞生那年说的?”
“千真万确。”绵愉沉声道:“如此大事,五叔我岂能记错?虽已事隔六年,但当时情形依然历历在目,和珅的临终诗我还着人专意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