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比斯恒星系统因为中央恒星已经走入暮年,所以这里没有居住星存在,显得很是荒凉。不过在它的外围有数座军港矗立,用作在国内主要运输线路巡逻的海军舰队营地,向他们提供补给、医疗、训练等服务。
除此之外,冈比斯恒星系统内部还有一些附属军事设施,比如武器试验区、战术训练场等。靠近“冈比斯”的空域建有一座军事院校,专门用来培训航天机械维修方面的人才,因为规模不大,所以在星盟社会并不出名。
只有处于星盟权力核心的极少数人知道,这所不出名的军事院校在堪称普通的表象后面隐藏着不普通——它正是苏尔纳航天军事研究院体系中的一员,对于深潜者舰队旗下受损战舰的研究工作便在此展开,被唐舰长抓了壮丁的艾格?斯台特曼就睡在设施核心一间宿舍,只可惜科学家先生并不知道自己又一次沦为用来钓鱼的诱饵。
米诺陶级战列巡航舰上,唐方找到道尔顿?伊夫林的时候中将先生正坐在舰首观景舱的巨大落地窗前一面遥望远方寂静星空,一面毫无风度地喝闷酒。
现在的他完全没有喝功夫茶时的沉稳与老练,右手握着一瓶价值不菲的白兰地,左手没有酒杯,仿佛一个老酒鬼那样对着瓶嘴一口一口吹。
这毫无风度可言,完全配不上他的身份与年龄,更配不上那瓶酒的价值,看起来就像一个用情太深却遭遇背叛的可怜虫。
“你这么个喝法,用‘暴殄天物’来形容真的很合适。”唐方从门口走入,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到落地窗前,遥望冈比斯所在方向。
刚才在舰桥的时候,唐林提醒他道尔顿?伊夫林今天有些反常,竟然一个人在战列巡航舰舰首观景舱喝闷酒,不知道是否这些天来背负太重压力,以致影响情绪。
他决定过来看看,不管是作为故人,还是合作伙伴,总要表达一下善意。
道尔顿仿佛没有听见上面那番话,依然用固有节奏,横起酒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溢漏的酒液打湿了旁边不浓密,但很坚硬的灰白胡渣。
“以守护为前提的牺牲,真的有那么高尚吗,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一种耻辱?”
表面看是一个问题,然而有很多情绪在里面,所以比起问题,它更接近感慨。透过这句话,唐方找到了症结所在——道尔顿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喝闷酒,因为见死而不能救,对那些心地善良的人来说是一种煎熬与罪孽,哪怕这种行为是用来守护更有价值的东西。
星盟方面为了麻痹深潜者舰队,保证作战可以成功,没有对冈比斯恒星系统驻防海军与内部各军事设施的工作人员给予通告。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深潜者舰队到来,可想而知那些士兵会做出何种选择——他们将贯彻守护意志与军人使命,与来犯的深潜者舰队殊死一搏,许多年轻人将在这场战争中失去宝贵的生命,只为保证敌人落入圈套,保证在以后的时间里,不会再有与多特蒙哥惨剧类似的事情上演。
为了守护更多人,必须牺牲少数人……看起来正确,可是真的正确吗?
就像在斯兰达尔恒星系统时,唐方对他的质问。
如果剔除主观情绪,站在客观立场,毫不客气地说,是做出这种计划的权力者,让那些年轻人死去……以大义之名。
这难道不可悲,不可怜吗?所以站在道尔顿的立场,一方面是强烈的守护意识、爱国情操,一方面是沉重的负罪感。这种复杂又对立的情绪就像一双大手,把他整个人撕裂。
如果再考虑进等待罪孽临头的折磨,中将先生有理由跑到这里来喝闷酒,或许只有把自己灌醉,才不必忍受那种煎熬与折磨。
这样的他,还要什么风度,谈什么庄严。
唐方不愿意跟他谈论这么沉重的话题,尽量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比起现在的你,我更愿意看到昨天那个一直追问我的舰队在哪里的讨厌鬼……你知不知道打探别人的秘密是一种很无礼的行为。”
道尔顿?伊夫林又灌下一口酒,看着窗外悠远深邃的太空重重叹息一声,“对不起。”
他说的很认真,很严肃,可是唐方只注意到浓烈的酒气,微感不适,轻轻皱起眉头。
“放心吧,我会尽量把损失降到最低。”说完这句话,他苦笑着摇摇头,心想自己没有改善道尔顿的痛苦,反而被对方影响,心里似堵了一块大石。
酒瓶被横过来,橙色酒液在杯壁卷起好看的浪涌,发出叮咚碰撞,然后是源自老酒鬼不清脆的打嗝。
唐方觉得有些可惜,心想这瓶产自所罗门酒庄的白兰地恐怕是中将先生最昂贵的藏酒,可是本该用来庆祝胜利的喜酒,却被拿来借酒浇愁。应该说奢侈呢,还是浪费呢,又或者可悲可叹?
走吧,在这里陪着一道悲伤没有任何意义……想到这里,他转身往外面走去,干脆留下道尔顿?伊夫林继续喝闷酒……或许,让他大醉一场也算一种解脱。
道尔顿最终喝光了那瓶白兰地,然后醉倒在观景舱。让唐林失望的是,他没有看到中将先生撒酒疯的样子,那个老头儿喝醉后睡得像个死猪,连呼噜都没打一个,于是只能安排船员将其送回晨风号舰长室休息。
翌日清晨,他又恢复原来稳重老练的样子,就好像昨天那个借酒浇愁,醉到不省人事的家伙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不相干的人。
唐方没有找到打趣他的机会,因为晨风号很快接到冈比斯恒星系统传来的求救广播,那代表着深潜者舰队的到来,以及死亡与毁灭的上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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