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缆末端裸露的金属线弹跳起巨大电弧,照亮晶体纤维,如有流光闪现。
下方柱形平台顶端探针射出的银蓝光芒闪烁一阵,缓缓收缩,最终消失不见,连下方的能量纹刻也变得黯淡。
一同变化的还有充斥整个大厅的银光,仿佛退潮的海水,由刺眼而柔和,直至隐没,只剩白玉般的墙体。伫立四方。
空中浮动着血腥味道,那来自特尔罗的鲜血。
能够听到电弧击穿空气的噼里啪啦脆响,还有罗伊深重的喘息。
唐方收回射出体外的超能电子流,走到罗伊旁边。伸出右手。
少年望着他的脸,攀住那只手,从地面站起来,然后……非常突兀地哭了,一把抱住他的肩膀,哽咽说道:“唐大哥……呜呜……你终于来了。”
罗伊人很憨厚。连哭声也那么憨厚。
他只是一个少年,或许很坚定,却谈不上坚强。受了那么多罪,吃了那么多苦,终于见到亲人到来,积压在心的委屈就像泛滥的洪水一样,怎么也堵不住。
特尔罗在他们身上的所作所为让他回想起雷克托北郊研院所的遭遇,感到无助,更加害怕……真的好怕不能再见到璎珞,见到阿罗斯大叔,见到唐大哥,还有“晨星号”上所有人。
他不像白浩,因为习惯寻找世间的美好,所以更贪恋世间的美好,所以不想死,渴望活着,好好活着。
当死亡的威胁一次又一次冲击心房,当悲伤沉淀成滔滔长河,当那只散发暖意的手伸到面前,年少的他终于压抑不住那些纷乱的情绪,让它们化作眼泪夺眶而出。
他甚至没有玲珑坚强。
他是罗伊,他学不会故作坚强,他很真实,像一个孩子。
唐方轻轻拍打少年的背,嗅着那些汗水与泪水的味道,心头微酸。
如果没有来到“莱尔西”,如果少年们放弃抗争,如果不是侦测器发现海面异常,接下来的路,他该如何走下去?
带着愤怒与仇恨去与最高安理会拼个你死我活?含着悲伤与歉疚踏血而行?
重逢让人喜悦,却还有淡淡的伤感。
罗伊赖在他的怀里不走,仿佛与母亲失散许久,再度重逢的孩子,所有无助、孤独、委屈、不安……都化作温热的泪水。
他想起白浩,想起玲珑,想起璎珞,想起罗伊,还有白岳,忽然生出一种沉重的责任感。
他把他们带上“晨星号”,不是在放养宠物,如果说初衷只是心血来潮,只是道义使然。今天,再次看到他们的脸。感受到他们的依赖,他终于醒悟到一件事,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会呼吸。有心跳,高兴会笑,悲伤会哭,愤怒会大叫的人,跟他一样。有血有肉有感情。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不是游戏。
那些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不是提线木偶,更不是道具,或者npc。
“好了……好了……”
他想用更复杂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安慰,但是想来想去,最后说出口的只有“好了”两个字……或许,比起苍白的语言,有时候一个拥抱,一次伸手。要更加暖人心怀。
半月未见,罗伊好像长高不少,已经差不多和他齐头,只是身体更瘦了,脸上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肉被消磨殆尽,从侧面可以看到骨骼轮廓,这让他有些心疼,鼻腔的酸楚更浓了些。
“好了……都已经过去了。”他试着推开少年的肩膀:“对了,白岳呢?白岳在哪儿?”
一路走来,他见到白浩。见到玲珑与璎珞,见到罗伊,就是没有见到白岳,于是有点担心。用稍微急切的语气询问。
罗伊没有回答,也没有动。
他听到均匀的呼吸声,然后看见微微低着的头,还有眯起的双眼,以及有些湿润的脸庞。
睡着了?
只是一个拥抱的时间,半大小子竟在他怀里昏睡过去。
就像玲珑与璎珞一样。他太累了,从精神到**经受过许多折磨,身心俱疲,如今看到亲人到来,绷紧的心弦一松,整个人便失去知觉。
唐方叹了口气,召唤出2名护士mm,让她们为罗伊检查身体,看有没有什么暗伤。
刚才机械智能脑眼形器官辐照的宽场射线非常诡异,能够抑制罗伊右臂的吞噬体细胞,造成内部混乱,难以凝聚造型。
他担心那些辐照会不会产生难以估测的副作用,伤害到罗伊的身体,例如解除吞噬体与宿主的共生关系,恢复原有攻击性。
很快地,艾玛传来检测结果,少年右臂一切如常,没有什么大碍,护士mm正在仔细检查其他部位有无异常,可能需要两三分钟时间。
他想了想,认为既然伊普西龙监控设施都没有发现白岳的踪迹,与其如无头苍蝇般乱闯乱撞,还不如耐心等候两三分钟,待唤醒罗伊,得知具体情况后再寻不迟。
趁着闲暇时间,他将意识沉入系统空间,进入人族基地,寻找刚刚解锁的新要素。
兵营、重工厂、星港轮番点选,发现并没有新的战斗单位解锁,又将焦点转移至scv身上,检查建筑菜单栏,终于在基础建筑菜单栏发现新解锁的2种建筑物。
是灵能干扰器与主巢心智模拟器。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继虫族基地噬毒体与孢子炮台后,人族也不甘落后,解锁出2种鸡肋建筑。
灵能干扰器的造价为300水晶200瓦斯,主巢心智模拟器的造价为400水晶350瓦斯,相比噬毒体与孢子炮台要便宜不少,但这并不能抵消它们是鸡肋建筑的事实。
在星际2战役模式下,灵能干扰器能够在一定范围内干扰虫群神经网络的通畅,起到引发混乱的效果,游戏体现便是减缓异虫单位的移动速度与攻击速度。
主巢心智模拟器更加先进,可以模拟主巢信号,对异虫单位加以控制。
如果放在对战模式下,这两种功能型建筑可谓人类对付虫族的大杀器,可惜眼下不是游戏,星际建筑更无法出现在当前宇宙。
退一步来讲,就算它们可以具象化,又有什么用?干扰虫群?控制虫族单位?这不是左右互搏吗?简直鸡肋到不能再鸡……
等等。
他打断心中的吐槽,想起一个情况。
罗伊右臂的吞噬体细胞在机械智能脑辐照下发生混乱,然后解锁灵能干扰器与主巢心智模拟器,而这两种建筑都是用以对付虫族。
如若日后有机会把它们搬到现实空间,能不能拿来对付吞噬体聚合物?假使不能,可不可以通过改进信号功率、模式等手段,让它们变得能够拿来对付吞噬体聚合物?
想到这里,他把目光投向业已支离破碎的机械智能脑。
特尔罗的血在地面扩散开,没过机械智能脑所在区域,将那些碎片掩埋在一层鲜红中。不再刺眼的银光由天花板泻下,落在微微凝结的血面折射出叫人心堵的光。
在那片血色中,他看到些许光泽,像晨曦落在冰面,像晴日映在白雪。
他迈步前行,皮靴踏破三条血溪,用手将那枚闪着柔和光泽的结晶体捏起,抖落边沿沾染的血水,借着灯光仰头打量。
记得玲珑与璎珞二人额头也有这样的结晶体,只不过个头要小一些。
它在灯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芒,就像一颗普普通通的钻石。
唐方知道那不是钻石。
收好结晶体,然后将目光转移到大厅角落那道矩形透明舱。
他站着看了一会儿,转身前行,走向透明舱。
圆珠不大,差不多半拳大小。
越是靠近,越觉有一种熟悉感,不是对圆珠熟悉,而是对圆珠表面的纹刻熟悉。
如果忽略掉那些弹跳不休的电光,把它铺平,无论是纹理的走势,还是花色、风格,都与“智芯”一般无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