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尔德额头渗出一丝冷汗,一方面来自对手的气场压迫,另一方面起自他内心的想法,或者说,肩负的使命。更多小说 Ltxsfb.com
“唐先生,不知你的伤情……要不要我派人去请一位专业医生来诊治?”
他一面说,一面瞟向唐方右臂。
衬衫的袖子挽起一截,约莫半寸左右,即使窗外洒下的阳光再刁钻,也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况。
彼尔德答非所问,却让人挑不出理来,因为他很有礼貌,怎么说唐舰长也是一个病号,吃枪子的感觉从来不会好受。
唐方在笑,笑的很冷,阳光都融化不了。
他缓缓拉起有些宽大的衬衫,露出右臂伤口,那里包着一圈白色的细纱布,洁白如云,连一丝血色都看不到。
“多谢区长阁下的美意,不过是一道枪伤,何足挂齿。”
略作活动,轻轻一甩,衣袖像顺滑的丝绸一样滑落,再次包裹住手臂。
彼尔德扩张的瞳孔向中央一缩,微笑僵在脸上,就连克蕾雅上的新茶也化不开。
唐方脸上的冷笑与热气腾腾的茶水形成非常鲜明的对比。
他知道彼尔德在想什么,于是毫不吝啬自己的鄙夷,对区长阁下,也对远在“海森堡”的总≥∵,w☆ww.★et统先生。
彼尔德太阳穴旁的青筋轻微震颤,左脸肌肉往上扯动几下,那本已僵硬冰冷的笑容又活过来,苟延残喘。
茶香弥漫在客厅,与花香混合交融,散发出一种特有的气息,仿佛不停变幻的味觉万花筒,时而浓烈。时而甘爽,时而醇厚,时而清洌。
唐方往窗台望去,5色花好像害羞的姑娘,微微低下头,任阳光铺满彩色的长发。好像那本就是夏洛特的一道分身,坐在窗沿踢踏着脚丫。
彼尔德变得有些迟钝,端着白瓷杯放在嘴边,将上唇浸在金黄色的茶水里,他在思考怎么说,亦或……如何抉择。
在与唐舰长交际这一点上,很明显区长阁下比不上马洛伯爵,这或许是因为出身的缘故,一个养尊处优。天生高人一等,锻炼出一副果断干脆的做事风格,一个出身平民,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才登上区长宝座,行事难免瞻前顾后。
唐方刚才问的那句话其实早就已经有了答案,暗杀者来自“红色烈士党”,至于幕后主使嘛,不是别人。正是奥尼恩斯议员的侄子康纳尔?卡特。
动用国家机器来追查一件案子其实很容易,尤其是在没有政治阻力的情况下。
亚当?奥利佛很不高兴。命人连夜将康纳尔从他的公寓里“请”到联盟调查局总部。
总统先生没得选择,他很明白,唐方让政府追查凶手,实际上并非真要挖出背后谋划暗杀事件的人,而是想看看政府方面的诚意,顺便给他来个下马威。
哪怕真凶只是一个街头混混。政府也必须弄个位高权重的替死鬼,以博取唐舰长的认可。
换句话说,他,亚当?奥利佛星盟总统,必须在唐舰长面前服软。
诚然。这很嚣张,很过分,很欺负人,有失总统先生的尊严,但他没有选择,只能妥协、认怂,被唐舰长打了左脸,还要欢天喜地把右脸送过去,像个小丑一样笑嘻嘻地说:“爷,您用力一点,可劲儿抽,让观众们也听个响,一起乐呵乐呵。”
然而,“巴比伦”联盟调查局的案情报告让这事再添波澜,调查这件事的探员在检查行凶工具那柄“火流星”手枪的时候,在子弹内侦测到放射性物质“钋”的存在。
这充分说明了一件事,即便子弹没有命中要害,唐舰长的性命也已经进入倒计时状态,当时他若积极配合治疗,说不定还能多活一段时间,可偏偏要逞英雄,一直拖到回归“威尼斯”,遭受这么长时间的照射,寻常人想活下来?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于是,亚当?奥利佛及他的智囊团开始纠结,一些人认为,如果唐舰长一蹬腿儿死掉,肯定会加剧这场政治风暴的力度,共和党只要用力推一把,大厦将有极大可能就此倾塌。
还有一些人认为,这是危机也是机遇,何不利用唐舰长的死,做一出苦肉计,比方说煽动那些示威者做点“过分”的事情出来,并辅以“边疆危机”点缀,那时节,还有几个人会记得唐方这号人物?
发动一场国土保卫战是最好的转移视线与仇恨的办法。
人类对于同自身没有太大关联的事情,从来只有三分钟热度,而且……舆论这东西只要操作得当,很容易变成可以被人利用的工具。
从科学角度来说,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神存在的,但从社会角度来说,神一直不曾离开,在苏鲁、蒙亚那样的帝制国家,他们的神是皇族,在查尔斯联邦、星盟这样的议会制国家,他们的神是政府。
神是可以操纵人类思想的,神是法力无边可以让人一夜暴富的,神是可以奴役人类的,神是可以一个念头决定千万人生死的……
在星盟,议会那些人、当届政府、大资本家、政治世家……这些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们联合在一起,构成一个眼睛看不见,鼻子闻不着,耳朵听不到的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的“神”,它每天都在愚弄、剥削、奴役着底层平民。
它干着恶魔才会干的勾当,却披着阳光才会有的金黄,它脚下是尸骨堆成的山,鲜血流成的海,头上却顶着璀璨光环,说着怜悯世人的话语。
用谎言编织着一个又一个虚幻的梦想,虚幻的情感,虚幻的文化。
它让人们信它,爱它,拥护它。
这真的很肮脏。
所谓神,其实比魔鬼更加伪善。
亚当?奥利佛连夜给彼尔德?帕西下了一道命令。内容很简单,试探一下唐舰长,看看他的身体出没出问题,然后再做计议。
他怕了,他真的很怕,不是怕唐舰长嘎嘣儿死掉。而是这小子太神奇,跟合体的金刚葫芦娃似得,总能给别人带来“惊喜”,要命的“惊喜”。
他是一个聪明人,所以,这次再不会听信智囊团那些一个个自认为诸葛孔明附身,可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家伙们的狗屁意见。
于是,便有了刚才的一幕。
“我可以借用一下洗手间吗?”
彼尔德明明没怎么喝茶,却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克蕾雅有些意外。觉得区长阁下实在有些可怜,都被唐舰长搞出神经官能症了,看到茶杯就尿急,那一会儿看到马桶是不是还得脱裤子方便一下?
她在围裙上抹了一把,转身走向厨房,笋干还没切完,那几尾鳜鱼也要处理一下。
唐方指指斜对面的卫生间,彼尔德道声谢。起身而去。
那两名随从坐在不远处两张藤椅上,看着唐舰长。努力装出一副凶相,那让他们像两条狗,不会吠的狗,会咬人的狗。
茶喝到一半,唐舰长听见一声尖叫,嗓音有些粗。持续时间不长,应该是个男人。
他朝卫生间望去,那两名随从也朝卫生间望去。
不大的功夫,房门打开,彼尔德阴着一张脸走出来。跟让人强.暴了一样。
缓缓关上的门缝里隐隐有声音传来,“叫什么叫,跑我房间来撒尿你还有脸叫。”
2名随从愕然。
彼尔德走路的样子有些不自然,仔细分辨的话能够看到裤裆下面淌着一道阴影,不长,却很显眼。
唐方放下茶杯,很真诚的道歉:“对不起,这是我的错,我忘记卫生间里还有位哲人在探究人类行为的本质。”
彼尔德觉得那不是道歉,那是往他心口撒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