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伊尔知道他的意思,于是不等他发问,低声说道:“‘堕天使’内部出了点状况,有人不满伊万的经营方略,暗中动了点不该动的手脚,不光是下面的囚牢,连上面的一些地方也出现了暴力行为。”
“为什么没看到警察?”
波伊尔的声音更低了:“因为那些闹事的莫里斯奴被喂了药,还好客人们无碍,只几人受到些轻伤,既然钱财能够解决的事情,何必闹到人尽皆知,这里是‘阿尔凯西’……”
风乍起,幔长飞,吹散了凝滞的腥气,吹开房间角落里的白布。
唐方看到一张苍白如雪的脸,有些熟悉,大体还有一丝亲切。
记忆中的她应该倚在铺满玫瑰花瓣的水池里等他归来,然后献出自己的第一次,可此时此刻,她却只能躺在灯火阑珊的角落里,等待工作人员把她抬下去。
他停住脚步,攥紧十指,然后又慢慢松开。
波伊尔同样看到那张有些熟悉的脸,他叹息一声,说道:“如果你还有心情的话,我们可以另换一家。”
“不必了,回酒店。”唐方紧了紧略微有些肥大的西装,面无表情的向前门走去,他的脚步依旧有些瘸。
波伊尔没有把这段小插曲当成一回事,他并不知道,唐方攥紧十指,然后再松开的几个呼吸内,已经将他的名字加进了死亡名单。
“堕天使”出现的这场意外实在是太逼真了,逼真到换一个人,或者提前不知道他们心怀恶意,恐怕真的会认为是自己运气不好,摊上这种倒霉事。
在波伊尔这类人眼中,莫里斯奴仅仅是一件工具,或者手里成叠的钞票,只要付出小于回报,死掉几个又何妨?他们的后辈会源源不断的从试管中出来,继承前人的命运,为帝国为贵族为高官奉献光与热、生命,乃至灵魂。
可惜这种在特殊社会环境、国家制度作用下而形成的价值观却难以被唐方接受,他这一次并没有幼稚的去责怪菲尼克斯帝国的社会环境,也没有让圣皇陛下尝尝他脚底板味道的打算。
他愤怒的原因是波伊尔不应该把他搅进这种用鲜血与尸骨搅浑的池水中去,“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感觉实在是很不好受,就好像夏季的连阴天,让人憋闷,让人烦躁,恨不能大肆破坏一番宣泄掉心中的情绪。
他当然不会这么鲁莽。因为会破坏这场越来越不好玩的游戏,于是他将波伊尔的名字写入心里那张死亡名单,做为破坏他好心情的代价。
死尸与白骨,其实看多了也就那样,但……很多时候心里还是会感到沉甸甸的。
于是唐方决定尽快回去酒店找芙蕾雅,只有多看看那个单纯又听话的小丫头。他才会觉得世界是如此多彩,生活是这般美好。
白岳也跟着他们上了车,原本话很多的他,自打见到波伊尔后便一直保持沉默,好像一具木偶,唐林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
波伊尔其实很讨厌把一名莫里斯奴带在身边,那样很没面子,只是碍于唐方的面子,不得不给他置办了一身衣物。还忍着不快让他坐上爱车,飞速驶回“崔凡克”。
夜凉如水,云锁长天,没有星光也不见月华。
时近子时,篝火已熄,歌声不再,丘陵面海的一方显得有些安静,海潮悠远而苍凉的声音淹没了虫鸣。蜿蜒远去的青石板路上零星亮着几盏灯,散发出蒙蒙光晕。
唐方三人回来的时候。院子里的灯亮着,一楼客厅里的灯同样亮着,沙滩椅上躺着一个人,侧着身体,微微蜷缩起腿脚,一小半头发垂在边沿。随同海风轻轻飘荡。
沙滩桌上摆着3个空杯,最里面一杯盛着喝剩的果汁,前面一些是可乐,再前面换成了咖啡。
是芙蕾雅,她睡熟了……
唐方走过去。轻叹一口气,从沙滩椅上将她抱起来,迈步走向客厅。
“她……她也不是人!”便在这时,原本一路沉默的白岳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唐方怀里的芙蕾雅猛地打了一个哆嗦,悠悠醒转,睁开迷蒙的双眼往上瞄了一眼,打量到来人是唐方,瞳孔里闪过一道惊喜的光芒。
然而,这道光并未持续太久便被沮丧所代替。
“唐方,我……我数丢了,睡着了……”
唐方抬头望望乌云盖顶的苍茫夜空,一脸愕然道:“你看的见?”
芙蕾雅点点头:“嗯,我数了好多遍,只是每次都数不完,还有那讨厌的贺拉斯,他打断我好几次。”
唐方一阵无语,后面唐林强忍着,强忍着……然后他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心想:数星星……亏她还当了真,原来当初吃饭的时候俩人做的约定是说这个,大哥也忒坏了,坑星盟,坑“启明星”,坑波伊尔也就算了,连小丫头也坑。
“哈哈,我有妹妹了。”白岳的思维还是那么飘,像飞絮,像蒲公英的种子,没人知道它最终会落到什么地方。
唐林恼了,拔出军靴上的匕首,色厉内荏说道:“你闭嘴,再乱认亲戚信不信我一刀杀了你。”
白岳想了想,认真说道:“这种死法也不错。”
唐林愣在原地,仔细想了想,觉得跟这种带着脑残+中二属性的神棍较真,自己真是个傻x,于是收起匕首,重新插进军靴夹层。
当他转过身的时候,芙蕾雅已经挣脱唐方怀抱,一脸委屈说道:“我不去睡觉,我要继续数,因为完不成任务就没有奖励。”
唐方望望阴云笼罩的夜空,再看看时刻表的读数,好像哄小孩子一样揉揉她的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芙蕾雅看着他的眼睛,眸子里的光芒越来越盛:“你的意思是说……我过关了?”
唐方点点头,含笑走进客厅,暗道果然负能量还是需要正能量来抵消。
小丫头欢呼一声,飞快窜进房间,冲入她自己的房间,大约几个呼吸的功夫抱着睡衣、枕头、泰迪熊玩偶好像一只花田翻飞的蝴蝶那样撞开唐方卧室的门,一头扎了进去。
唐林看傻了,一脸茫然地望着沙发上捏着杯凉茶浅啜轻饮的唐方,疑惑道:“哥,你到底跟她做了什么约定?”
“跟你有关系吗?”唐方横了他一眼,将杯子里的茶一口喝干,转身走向浴室。
“跟我没关系。”唐林摇摇头,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一面走,还一面嘟囔道:“还特地去洗澡……”
白岳一脸茫然,不知道二人这番对话究竟有何深意,不过这不妨碍他继续跟着唐林,直到他吃了个闭门羹,脑袋撞在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让我进去。”他说道。
半天不闻回音,于是他继续说道:“让我进去。”
这一次很快有了反应,唐林拉开房门,寒着脸道:“你tm跟着我干什么?要搞基去找别人,我没那方面的嗜好。”
白岳呵呵笑道:“我就是想知道我睡哪?”
“楼上,沙发,厕所……你爱睡哪儿睡哪儿,只要别打扰我。”唐林感觉自己快被他逼疯了,“嘭”的一声摔上门,合身扑倒在舒适的床上,细想一遍刚刚发生的事,忍不住使劲皱皱眉头。
因为他想到一个情况,从进院到进屋发生的这一系列事件为什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某些电影片段,当然,主角不是唐方与芙蕾雅,而是他跟白岳。
傲娇女与马路上捡回来的大长腿美男子的故事?
唐林一阵恶寒,感觉回酒店途中酝酿出的睡意顷刻全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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