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算下,两亩一功蚕,一功蚕产绢帛一匹。
七匹绢,得农户十四亩的桑田养一年蚕才能织这么多绢,需要八十多颗桑树养蚕。
张管家两月工钱,抵的上普通农妇一年养蚕织丝的收入。
一匹绢长四丈,宽一尺八,重十二两,虽不如绸缎,绢更素,但也还是价值很高了。七匹绢,直一千四百钱。
在账簿上按下手印画押,兽医老牛把七匹绢递给管家,身为张家的契约奴,居然还能领这么多月钱,确实让人羡慕。
“我妻子儿女的工钱我也一起领了。”管家笑道。
张超却道,“这个不行,得他们亲自来领,至于领回去后是交给你还是自己保管,那就不是我能干涉的了。”
管家之后,一个个在张家做工的人都按顺序来领钱。
不少人都直接选择拿钱而不是拿粮,家里粮食还是有些的,乡下农民最缺的还是现金。自己田里种的粮食,交完赋和租,还有一些摊派后,节约点吃,还是能糊口的。一家人穿的衣服,也主要是自己种的麻织布,种桑织的丝是交朝廷的庸,另外有时还得交绢买役,免于服劳役。
但是家里也总还有用到钱的时候,比如买盐,修理农具等。平时大家是靠着养猪养鸡鸭这些来换现金的。
现在张家做工,能多赚不少现金。
“九、十两月一共做工四十天,每日工钱包吃另二升粮,四十天共八斗。没有请假没有旷工,东家给你全勤奖加绩效奖二斗。合计一石一斗粟米,你要钱还是绢?”张超问排到桌前的一个妇人。
妇人明显是早有主意的。
“一石粮换绢,一斗粮换钱。”
张超笑笑,一石粮换成绢是三匹半,“一石一斗粮折钱七百七十文,我看你不如换三匹绢折六百文,再换一百七十文钱,怎么样?”
“也好。”小媳妇高兴的点头。冬天闲着没事,来张家做了一个多月活,现在把前两月做的四十天结工钱,居然能有七百多钱,何况这两月还天天在张家一天三餐的吃呢,管饱管够吃的还比自己家好多了,在这做一个多月事,不但没累着,反而长起了不少肉。
“大牛,拿三匹绢,二牛,数一百七十文钱。”张超对后面牛家兄弟道。
“好的。”
绢和钱都点好拿过来,张超便让妇人到旁边的那张桌上去仔细清点丈量。这些农夫农妇们都很实在,拿了钱还要亲自再点上几遍,倒也不是信不过张家,主要是习惯了。她们甚至得点上好几遍,一遍遍的点一遍遍的量。
“下一个,柯狗子!”
一个三十多的汉子挤到桌前,搓着自己的手掌。
张超看着账簿眉头紧皱着,“狗哥,你这两月在账上借支了好几次了,还倒欠账上二斗粮了。”
“三郎,家里还等米下锅呢,你就借支几斗粮。”
“狗哥,你说你这是怎么回事呢,人家跟你一样做事,发工钱时一个个都能领七八百钱,个个笑呵呵的,可你呢,还倒欠账上的。你不想想为什么?”
对这个柯狗子张超也有些无奈,既同情又是鄙视。三十多岁的汉子,早年给征辽军运过粮,后来在辽东遇高句丽人袭击粮队,受了伤,命根子伤了。回来后,性情大变,爱折腾妻子,还经常动手打,妻子最后受不了,跑回娘家了,妻兄过来教训了他一顿,逼他和离。
没了老婆这柯狗子越发没有了个约束,好吃懒做,还好上喝酒,家里过的一天不如一天。张超开作坊,请村民做事,他过来求个事做,张超最后还是让他来了。
可这人做事,动不动就请假,有时假都不请直接不来。
一个多月时间,请假旷工倒占了近半时间。还几次要借支钱粮,现在发工钱,一算,他一分钱没有,还倒欠账上二斗粮。
这叫什么事啊。
“狗哥啊,俗话说救急不救穷,你若真有急用,我们当然会帮忙。可你每次借支了钱粮干什么去了?买酒喝。家里那点粮食全被你卖了买酒喝光了。”
柯狗也不是一次两次被人说了,反正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三郎,那把我家小子丫头的钱粮给我。”
柯狗子的老婆跟他和离改嫁了,但子女是带不走的。他有五个孩子二子三女,其中大的两个都十来岁了。现在张家做学徒工,本来他们还不到年纪差点,但张超考虑到他们那个爹,最后破例把两个十一岁、十岁的的男孩女孩也收进来做学徒工,其实也就是过来烧个火,做不了什么事情,但也有份学徒工钱,还有三餐饭吃,算是照顾他们兄妹了。
柯狗子家剩下的三个才七八岁的孩子,其实也一直是在食堂里吃饭,张超知道柯狗子家早没粮了。
张超见他那熊样,哼了一声,“又想把他们的工钱拿去买酒喝想也别想,几个孩子赚的钱,我帮他们保管着,等以后给他们娶媳妇找夫婿,还要帮着养几个弟弟妹妹呢。柯狗子,你要是还算个人,就戒了酒,以后老实在这做事,只要踏实肯干,工钱不会亏待你,你存点钱还能把日子过红火起来。你要是再这样胡闹,我这里也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一个农夫,辛苦做点地打点粮食,养家糊口是本份,可柯狗子却把粮都去换酒喝。再差的酒,对一个农夫来说也很贵了,喝了酒打孩子睡懒觉,这样的男人有什么用。
柯狗子见张超发了火,讪讪的笑笑,有些不甘又有些畏惧,最后还是只得退后到一边去了。
“下一个。”张超懒得去理他,反正他家五个孩子其实等于是张超在帮着养,也不怕饿着。至于柯狗子,他肯来做事,就有一天饭吃还有工钱。他要不来,那活该他饿死。
还是那句话,救急不救穷,尤其是柯狗子这种好吃懒做的人,可怜之人处有可恨之处,这种人不值得同情,张超看透了他,话说过一两遍就够了,若他自己执迷不悟,那谁也救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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