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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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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见浅并无退意,轻叹一声,剑气沉凝,电殛而下。漫天风雪蓦然一滞,犹如被这一剑吸去了全部能量,随即溃堤般爆发开来。

姜惑大惊,此人竟已练成无形剑气,只凭那一夫当关、气吞山河的澎湃剑势,剑道上的修为恐怕不在盖天华之下。莫说浅此刻身体凌空,就算脚踏实地,亦难抵这一剑开山裂石之威,不假思索高高跃起,人在空中左手揽住浅的纤腰,右掌已擎剑在手,虚挡往对方剑气。

“锵”的一声大震,有形之剑与无形剑气的相交,发出一记如中败絮的闷响。刹那间姜惑与浅如坠漩涡,在空中旋转数圈后方才落地,又连退数步方始化去对方凌空剑气之威。浅掌中的七尺红绫全被剑气绞碎,在空中飘扬而下,仿佛下了一场红雨。

浅美丽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但觉全身酸软乏力,靠在姜惑身上,竟无力推开他。

“好小子!”壁之人赞道:“竟能硬接下老夫这一剑。”

姜惑怒道:“对弱质女子也动辄下此辣手,岂不有失高手风范?”

峭壁上现出一个青袍老者,须发皆白,豪然道:“小子错了,这一剑名为‘藏拙’,你若不挡,便无杀意。不过引发剑气后尚能全身而退者,天下不过三五人。嘿嘿,小子当非无名之辈!”

姜惑也不知老者所言真假,但见他须发飘荡于风雪之中,巍然挺立如山,神威慑人,亦不由心生敬重,朗声道:“晚辈欲助黄将军脱困,如果前辈是友非敌,还请让路。”

老者看清了姜惑的相貌,声音忽转惊讶:“你可是姓祁?”

姜惑一怔,想不到这老者竟会问出与盖天华相同的问题,难道两人之间有什么联系?

姜惑尚不及回答,老者仗剑平胸,深吸一口气,声音骤冷:“再接我这一招‘倾城’!”言罢凝神聚气,手中宝剑缓缓划过半圈,停在头,剑尖上已激起尺余长的剑芒,随即竟从数丈高崖上一跃冲下,在空中人剑合一,犹如离弦之箭般径刺姜惑前胸。老者运功极快,虽提醒在先,却是变起顷俄,迹近偷袭,全无前辈高人的风度。

姜惑大惊,慌忙一把推开怀中的浅,挺剑相迎。

老者这一剑集全身功力而发,又加上由数丈高崖俯冲而至的力量,势如万马奔腾,沛不可挡。姜惑知道厉害,不敢硬接,微退半步,剑走偏锋,以攻代守,反刺老者右颈。

但这老者显然是江湖上的绝世高手,身在空中仍有余力变招,宝剑剑锋轻颤,剑路已恰恰对准姜惑宝剑剑尖。双剑未及相交,姜惑掌中宝剑竟如朽木般已被那锐利的剑芒一劈为二……

姜惑处变不乱,窥准老者剑招,弃剑出掌,正拍击在老者无锋剑脊上,竟将这一剑硬生生夹在双掌之间。然而这一剑势沉力猛,千军辟易,剑路全不受阻滞,依然如附骨之蛆般追袭而至。姜惑被震得双臂发麻,脚下连退十几步,砰的一声,他背心一紧,已撞在一颗大树上,再无退路。水桶粗的树干断折,上半截远远飞出。而姜惑衣衫霎时全裂,喉间更是寒意沁肤,夹住宝剑的双掌掌心火烫如遭雷炙,催动全身潜能,掌上的力道却如泥牛入海、蚍蜉撼树,虽可勉强抵挡一时,却无法阻止老者那缓缓逼近的剑尖。

以姜惑的能力,本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但老者实在出剑太快,已令他失去先机,无从发挥灵动的身法,迫不得己与之硬拼,刹那陷入绝境。这固然因为姜惑急于照顾浅而错过了闪避的最佳时机,亦缘于老者精于判断形势后果而不留余地地出手。

老者这一招“倾城”毫无花巧、纯以力度取胜,纵然姜惑丹田内贮腾龙之胆将人体的潜力提升至极限,猝不及防之下自身功力也仅施出六七成,无法与这老者数十年的精纯内力相抗。若非他这些日子服食了言庚精选的数枚蛇胆,吃下无数蛇羹,悟修阴阳合一,又得宗华昭传下独门心法后武功大长,只怕已被老者一剑穿喉。

寄风与浅见姜惑遇险,双双抢上相救。老者瞠目竖眉,一声大喝,左掌猛击地面,激起的劲风卷起漫天风雪,竟然将两人一齐逼开。眼里神光乍现,集全身功力于右手,宝剑一弹已强震开姜惑双掌,复往他喉间刺下。此时姜惑已是强弩之末,暗叹一声,闭目待死。

千钧一发之际,崖上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声:“师父剑下留情。”一道青影忽从崖冲下,疾落在老者与姜惑之间,径往老者剑锋上撞去。

老者大惊,却已不及收势,眼看这一剑势必将那女子与姜惑一齐钉住,幸好圈回的左掌及时拍在右手上,令剑锋稍偏一线,从那女子与姜惑的颈边掠过,险至毫厘,女子的几缕断发从姜惑眼前悠悠飘下。

姜惑本感觉自己犹如海面上的一叶小舟,在狂风暴雨中飘摇不定,随时都有可能沉入海底,唯有苦苦挣扎。此刻压力忽散,自身力道反扑上来,喉头一咸,半口鲜血尽喷在那女子的背上。

老者自重身份,一击不中不再出手,怒道:“你来捣什么乱?”

那女子大叫道:“师父息怒,他就是徒儿给你提过的姜少侠啊。”匆匆回头望向姜惑:“哎呀,你吐血啦,受伤重不重?”这女子正是闻笑笑。此时她眼中尽显慌急与关切,全无半分太师府千金的骄纵之色。

姜惑此刻方觉喉间涩然,疼痛如百针攒刺,老者的剑锋虽未刺中他,但那凌厉的剑意已在他喉头画出一道淡淡的血痕。

“哦,原来这小子姓姜不姓祁,你为何不早说?”老者自嘲般一笑,上前两步,细细查看闻笑笑颈边,长吁一口气:“还好,要不是老夫变招的快,你这小丫头岂不是死得冤枉透。”

闻笑笑见姜惑喉间血痕,只道他已中招,急得转身指着老者大叫道:“我没事,但若是他死了,我就把你……”忽醒悟到老者是自己的授业恩师,顿时再也说不下去,悻悻垂下手指,双眼泛红,几乎落下泪来。

老者显然十分疼爱闻笑笑,也不恼她无理,只是冷哼一声:“放心,这小子福大命大,还死不了。”

闻笑笑霎时眉开眼笑,拉住老者的手:“刚才徒儿口不择言,师父不要生气。”老者略一颌首,神色冷竣,目光依然锁紧姜惑,若有所思。

寄风与浅一左一右护在姜惑身边,防备老者再度发难。姜惑回过气来,望着双掌各留下的一道赤红剑痕,知道自己方才可算是从鬼门关口走了回来。他天生越挫越强的性子,一把从寄风手上抢过宝剑,遥指老者,眼中愤意狂烧,冷笑道:“不知祁姓之人如何得罪了前辈,竟要杀尽天下姓祁之人么?姜惑不才,愿承其责,还请指教!”

闻笑笑急道:“你这木头找死么,他是我师父啊。”口中虽不客气,一面却朝姜惑连使眼色。

姜惑狂性大发,仰天长笑:“你师父又怎样?就可以如此蛮不讲理吗?”

闻笑笑一时语塞,挺身挡在两人中间,咬着唇使赖般道:“我不管,反正不许你们再动手。”

寄风认得闻笑笑,却想不明白她为何会一力维护姜惑。他气恼老者方才出手狠辣,昂首扬声道:“前辈虽然剑法通神,但我等亦决不会束手就擒,你若要杀姜大哥,先过我寄风这一关再说。”浅并不说话,只是与姜惑、寄风并肩而立,以示态度。

闻笑笑急得拉住姜惑:“姜大哥,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

姜惑想到闻笑笑刚才舍身相救,望着她青衣上自己呕出的那一口鲜血的痕迹,再念及那几日与她在朝歌城楼夜话的情景,心头不禁一软,剑尖已垂下几分。

老者却对姜惑与寄风的挑畔不以为忤,反而呵呵一笑,口中喃喃自语:“难怪,难怪……”

闻笑笑见气氛稍缓,撒娇般拉住老者的手不停摇晃:“师父说话讲清楚,难怪什么啊?”

老者抚掌道:“如此纷扬意气,如此英雄少年!难怪盖天华见过姜少侠面目后依然放你一马;也难怪笑笑会舍身相救……”说到最后一句时,老者似笑非笑地望着闻笑笑,脸上露出一分慈爱之意。

闻笑笑听出老者言中别有深意,脸上一红,垂头不语。

浅淡淡道:“不知前辈与闻姑娘为何来此,莫非也与武成王有关么?”

老者慨然道:“武成王被奸人陷害,老夫自然不会坐视不救。”

寄风拍手叫好:“原来大家都是一路,可谓是不打不相识了。”

闻笑笑乍见到浅秀丽绝俗的容颜,微微一怔,露出恍然之色:“这位姐姐想必就是青妍姑娘吧?”

浅一呆:“青妍是谁?我叫浅。”

闻笑笑这才知自己认错了人,斜眼瞅着姜惑,鼻中轻哼,低声骂道:“你这小子艳福不浅嘛。”

姜惑啼笑皆非,他与闻笑笑初见时针锋相对,但经过那几夜在朝歌城楼的相处后,已不知不觉把她当做一个知心的朋友,畅所欲言全无避忌,连自己对青妍的思慕之情都毫不隐瞒,想不到竟被她借机嘲讽。此刻瞧闻笑笑嗔怒交加的暧昧神情,似乎对自己大有情意,一时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眼前忽又浮现起青妍的容貌来。

当下介绍诸人相识,方知那老者复姓宇文,双名乾泽,乃是太师府中的一名客卿。

姜惑与寄风也还罢了,浅熟知江湖人物,却也从未听说过宇文乾泽的名字。凭他那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只怕相较朝歌第一剑士盖天华也不遑多让,如此屈指可数的人物,想不到竟藏身太师府中,做一名默默无闻的客卿。

事实上宇文乾泽已在太师府近十年,府中上下皆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文士,直到闻笑笑无意间发现他身怀绝世武功,这才缠着拜师学剑,并答应决不泄露其身份。朝歌中人人皆以为闻笑笑剑术得传家学,却不知乃是出于宇文乾泽所授。

贾氏坠楼、黄妃遇害逼反武成王黄飞虎,黄飞虎在午门与纣王大战后逃出朝歌。闻笑笑向来行事我行我素,一意相助黄飞虎,率着旋风营中一些崇拜武成王的骑士随之杀出朝歌。宇文乾泽敬重武成王忠心为国,又担心闻笑笑闯祸,亦与之同行。

渡过黄河后,黄飞虎率部下化整为零逃入僻静山中,宇文乾泽便留在此处断后。正巧姜惑、寄风与浅寻至,宇文乾泽不辨敌友,只恐泄露武成王行踪,本意只想阻三人于峭壁下,却因见到姜惑的相貌后突施杀手,幸好闻笑笑及时赶来,舍身相救,方才让姜惑逃过一劫。

姜惑听到黄飞虎的消息,急于相见,几人翻过峭壁,往峰行去。闻笑笑本以为姜惑葬身于虿盆之中,如今知他无恙,惊喜交集,一路上问起姜惑脱险过程,姜惑把遇蛇王、见妖莲等情形尽皆说出,只隐瞒了言庚与宗华昭之事,听得闻笑笑目瞪口呆,寄风与浅亦是咋舌不已。宇文乾泽江湖经验丰富,听出姜惑言语中有些不尽不实之处,也不说破,只是皱眉沉思,偶尔望一眼姜惑,眼神中流露出疑惑之色。

上到峰,已远远望见数百兵士驻营休整,除了黄飞虎胯下五色神牛可攀山越岭外,其余皆是步行。

武成王黄飞虎率四弟黄明、大将周纪来迎,见到姜惑亦是十分欢喜。

才寒喧数句,忽听山下号炮连连,隐隐可见三路大军分从左右中路行来,将前方下山路径尽皆封住。姜惑眼利,抢先认出三军的旗号,报与黄飞虎。

黄飞虎惊道:“中路应是临潼关总兵张凤。而左军必是青龙关守将张桂芳、右军乃是佳梦关的魔家四将,想必得到了朝歌号令阻截于我。这几人皆是骁勇上将,独自一路尚可匹敌,三军齐至,却是难以抵抗。”

周纪道:“不妨,我们就守于僻静山中以静待动。若是他们搜山,兵力分散,便有隙可乘,或可破围而出。”

一言未毕,后方锣鼓齐鸣,又是一路大军追至,足有数万之众。当先大旗上绣着一个大字——“闻”。却是太师闻仲率朝歌大军赶至。在黄河岸边摆开战阵,同时派出探马四处搜寻。

黄飞虎仰天长叹:“罢了,闻太师率军亲至,末将何忍与他为敌,这就缚身请罪,任太师擒回朝歌吧。”

闻笑笑咬牙道:“我去劝爷爷收兵。”

宇文乾泽止住闻笑笑道:“闻太师必得纣王授命,就算因你一言退兵,亦是欺君大罪。”

闻笑笑跺足道:“这可如何是好?”

姜惑忽道:“我有一计,可绝处逢生。”众人朝他望来,姜惑不慌不忙,手指山下道:“闻太师在午门兵,尽率精兵而至,此刻朝歌空虚,若是黄将军返杀而回又如何呢?”

黄明眼睛一亮,细查地形:“闻太师虽有数万之众,也难以封锁黄河沿岸,更料不到我们会杀回朝歌。反也反了,索性杀了昏君纣王给嫂嫂和妹妹报仇,另立明主;不过我们若不能一举攻下朝歌,大军合围之下绝无生路。此计虽然行险,确实值得一搏,纵然战死当场,也要吓那昏君一大跳。”

谁知姜惑却摇摇头道:“黄将军虽有数百名忠义家将,但要攻下朝歌亦胜算不大。”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缓缓续道:“不过只要派数百家将打着黄将军的旗号奇袭朝歌,闻太师得知朝歌有难,必会退兵救援,届时黄将军即可率余部趁隙杀奔临潼关。”

众人皆是一呆,这才明白姜惑的用意。如此一来闻仲虽会退兵,但奇袭朝歌的人马必会全军覆没。黄飞虎决然道:“不行。岂能为我一人害死这些忠义的家将,我宁可舍去自家性命。”

姜惑叹道:“以纣王的暴虐成性,既已犯下反叛之罪,就算黄将军束手就擒,这些家将亦难逃一死。事不宜迟,还请黄将军定夺。”众人皆沉默。

黄明与周纪对望一眼,一齐对黄飞虎跪下:“姜少侠所言极是,我二人愿请命回攻朝歌,只求大哥平安。”

宇文乾泽忽道:“两位将军皆是武成王得力战将,此去西岐尚需协助,便由老夫与笑笑率些家将走这一趟吧。”

黄飞虎道:“怎能让先生与笑笑侄女冒险。”

宇文乾泽胸有成竹:“无妨,只要引开闻太师大军后我们便分散而逃,老夫与笑笑则以旋风营名义回朝歌,应该可以救下大部分家将。”

闻笑笑也道:“黄大叔放心,最多让爷爷打我一顿罢了。”

黄飞虎无奈,亦知这个方案是目前最妥善之计,只得权从。

那些家将皆对黄府忠诚,纷纷请命。当下选出五百家将,与闻笑笑带来的三十余名旋风营兄弟一齐,计划先偷偷下山,寻回藏在山下一处隐秘谷地中的马匹,然后由宇文乾泽与闻笑笑率领,打着黄飞虎的旗号,寻薄弱处冲开闻仲大军的封锁,大张旗鼓杀往朝歌。

计议停当后,闻笑笑来到姜惑面前,神情黯然:“依目前形势看来,恐怕朝歌迟早会与西岐交兵,若是姜大哥投入西岐,下次相见或许我们就是敌人了。”说到这里,眼眶泛红,依依不舍之情昭然。在此乱世之下,人人朝不保夕,令一向豪爽如男儿的闻笑笑也流露出些许女儿情怀来。

姜惑一字一句道:“你放心,我决不会投入西岐,也决不会与你为敌。”

闻笑笑大喜,望着眼前英俊男子那坚决不容置疑的神情,犹如听到了他一句郑重的承诺:“好,我等着你。”一言出口,又觉得太着痕迹,慌忙补充道:“我等着与你再见的那一天。”只恐脸上红晕被姜惑瞧见,转身就走。

姜惑望着闻笑笑的背影,心头忽然一片紊乱,想开口再叫住她说几句话,却终于忍住,唯在心底默默祝祷她平安。

“姜少侠可愿和老夫说几句话么?”宇文乾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前辈请指教。”

宇文乾泽淡然道:“片刻之间,你就能想到奇袭朝歌退兵之计,果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老夫亦十分佩服。”

姜惑连忙谦让几句,宇文乾泽却话锋一转,寒声道:“但你为成大事,不择手段,置数百人的性命于不顾,一旦坠入魔道,必是万民苍生之灾,足令老夫深怀戒备。今日虽未杀你,但下次相见时老夫未必会手下留情,还望姜少侠好自为之。”

姜惑本还想朝宇文乾泽打听与那祁姓之人到底有何仇怨,不料听到他这一番敌意甚浓的话,冷然回应道:“就怕下次前辈找不到偷袭的机会,未必是晚辈之敌。”

宇文乾泽大笑:“不错,姜少侠虽然年纪轻轻,却已足有与当世高手一较之力,老夫不敢妄言取胜。不过老夫一旦决意杀你,也必会不择手段,嘿嘿,若是老夫与盖天华联手,你绝无半分机会。”言罢飘然而去。

姜惑早就怀疑宇文乾泽与盖天华有何关系,望着他那出尘若仙的背影,心头更增疑虑。或许下次与他相见的时候,就可以解开这个秘密。

一切不出所料,宇文乾泽与闻笑笑率五百家将直袭朝歌,闻仲得报大惊,匆匆退兵,并传令临潼关总兵张凤、青龙关总兵张桂芳与佳梦关守将魔家四兄弟紧守各自关隘,不得擅自离关。

而黄飞虎部下仅余一百余人,护着黄府家小由小路下山直奔临潼关而去,本欲夺关而走,却在关口与回师的张凤相遇,黄飞虎亲自出阵,杀退张凤。张凤退回临潼关,紧守不出,一面派飞骑传讯闻仲。

黄飞虎兵少将寡,无力破关,无奈之下只得在关下扎营。

那临潼副将萧银本是黄飞虎帐下将官,昔日得黄飞虎提携,重恩图报,深夜来投黄飞虎,并斩关落锁放黄氏众将出关而去。

张凤闻报急追,却不料萧银早料其动向,已在关外率亲信伏兵守候,乱军中萧银斩杀张凤,收了临潼关残兵,堵住追兵。

第十四章奇招妙赌

黄飞虎一路前行八十里至潼关,力斩潼关守将陈桐。

再行八十余里至穿云关,守将陈梧乃是陈桐之兄,听闻黄飞虎杀死兄长,一意报仇,却恐难敌黄飞虎,便假意投降请黄飞虎入关,住于陈府中。却暗定毒计,府廊中堆满柴禾火油,欲在夜里放火烧死黄府众人。

哪知姜惑在虿盆之底中吸尽血池中的妖莲之汁,可令任何火系法术失效,火势乍起他便已惊觉。当即唤醒黄家众将,姜惑所行之处,火势骤减,众人随姜惑而行,安然杀出陈府。陈梧措手不及,被黄飞虎一枪挑死,破穿云关而去,径往界牌关而来。

这一路上连番厮杀,众人早已精疲力竭,唯有寄风兴高采烈,犹如游山玩水般兴奋不已。

当晚寄风又强拉着姜惑去找浅聊天,夜至初更,寄风依然谈兴甚浓,姜惑体质特殊,亦不觉疲惫,但他直觉浅对自己的态度若即若离,有意无意间有种淡淡疏离,只恐惹她厌烦,便起身告辞:“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明日要闯界牌关,恐怕又是一场大战。”

寄风却笑道:“不怕不怕,小弟保姜大哥今晚可睡个好觉。”

姜惑奇道:“这是何故?”

寄风道:“大哥有所不知,那界牌关的守将黄滚不是别人,正是武成王的亲生父亲。我们明天到了界牌关再也必须提心吊胆,只管饱餐一顿。”

浅淡淡道:“也不一定,黄老将军素有忠义之名,恐怕未必肯放我们过关。”

寄风摇摇头:“常言道虎毒不食子,我才不信黄老将军会这般无情。”

听寄风提到“虎毒不食子”,姜惑不由想到了苏妲己,禽兽皆知护犊,而她虽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却设下毒计相害,神色一黯。

浅敏感地察觉到姜惑的神情:“看姜少侠心事重重,不知想到什么了?”她始终以“少侠”相称姜惑,无意间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姜惑叹了一口气,不语。他虽对寄风和浅十分信任,甚至隐隐提到自己身怀某种特殊使命寻找几种宝物,不过破除魔界之门与他自己的身世实在惊世骇俗,只能略过不提。

浅嘴角挂上一丝揶揄的笑容:“看姜少侠的神情,恐怕是想到某个女子了吧,不知我猜得对不对?”

姜惑神思不属,苦笑头。寄风哪知姜惑心中所思的女子乃是母亲苏妲己,闻言大是不忿:“难道大哥在想那个闻笑笑?哼,她有什么好的,容貌比起姐姐来可差远了。”

浅冰雪聪明,这一路上早就瞧出寄风欲撮合自己与姜惑的用意,面上隐露出一抹嫣红,神情已有些不悦。姜惑连忙分辩道:“我可没有想她,兄弟不要胡猜。”

寄风大笑:“莫非姜大哥所想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一言出口,其用心可谓昭然若揭。

浅冷然道:“你要再说一句这样的话,我马上就回家去,再也不管你们的事情。”她的脸颊边依然挂着那浅淡若无的笑意,但眼眉间却浮现出一丝强忍的嗔怒,既矛盾又和谐,更增一种令人心荡神驰的美丽。

寄风见浅动怒,吐吐舌头,不敢再说。姜惑眼里望见的是浅那清丽无暇的面容,耳中听到的却是她决绝漠然的话语,一时情绪复杂难解,既觉寄风言行好笑,心里又有种隐隐的惋惜,无奈摇头。

浅撇一眼姜惑的神情,忽然扑嗤一笑:“有人枉费心思,却不知人家心里只藏着一个人儿……”如葱玉指轻按在脸腮边,偏头问姜惑:“不知那个叫青妍的女孩有什么道行,竟能让姜少侠念念不忘?”

姜惑哑口无言,他从未对寄风姐弟说过青妍之事,想必是那天闻笑笑提及这个名字时让浅记住了。望着浅既调侃又好奇还略含嘲笑的样子,忽起好强之念:你既然非要故意显得不以我为意,我也不必对你礼让恭敬。

姜惑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眼望帐外空处,缓缓道:“她并没有什么道行,更不会什么召唤飞禽之术,不过却是世间最温柔美丽的女子,比起有些自作聪明的人强上百倍。”他这番话本是赌气之言,可一旦出口后,竟当真觉得青妍的温柔美丽果然是天下少有,从没有一刻这么思念她。长叹一声,再不理寄风与浅,大步走出帐外,抬头望向天穹,只觉那漆黑夜空中的每一颗星子都是青妍那曼然流动的眼波。

寄风瞠目结舌,暗叫不妙,心知恐怕从今以后姜大哥再也无缘做自己的姐夫了,怅然半晌,垂头丧气地离去。

浅一人留在帐中,咬唇、低头、凝思,手指在地上无意识地画着一个个圈子。忽想到那日在僻静山峭壁下,宇文乾泽施出“藏拙”一剑,姜惑把自己揽入怀中的那一幕,鼻中仿佛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浓重的男子气息……

带着些许的迷惑、些许的不甘、些许的抗拒、些许的留恋,浅呆呆回想起自己在那一瞬间的——意乱情迷!

第二日,黄飞虎、姜惑等人来到界牌关。离关尚有半里,已远远望见大军列阵于前,当先一位老将,银盔铁甲,手持金背战刀,正是武成王之父、界牌关总兵黄滚,而在黄滚身边,俨然摆开十辆囚车。

周纪低声道:“老爷布下人马,又见陷车,只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黄飞虎不语,黄明叹道:“此刻人困马乏,实难硬闯。还是先听听老爷怎么说吧,”如今黄飞虎身边除了黄府家眷外,便只有近百家将,且座骑多弃于僻静山中,仅在途经三关时抢些马匹,难以抵挡大军冲锋。

黄飞虎催开座下五色神牛,只与姜惑、黄明、周纪三人一并来到阵前。黄飞虎人不下鞍,欠身施礼:“父亲在上,恕不孝孩子无法全礼。”

黄滚却对黄飞虎视而不见,眼望天穹:“你是何人?”

黄飞虎忍气道:“孩儿是父亲长子飞虎,何出此问?”

黄滚冷笑:“我黄氏一门受大商七世恩泽,从来只有忠臣良将,没有叛逆奸佞。但你却为两个妇人忘却君亲国恩,背主求荣,无端反出朝廷,午门战君、擅杀命官、强闯关隘,累我黄氏满门皆负不忠之恶名。你有何面目见我,又有何资格做我儿子?”黄飞虎被黄滚一番言语说得哑口无言。

黄明大叫道:“长兄向有忠义之名,叛商之事事出有因,父亲岂可不分青红皂白?”

“既然还敢提忠义二字,那么我且问你……”黄滚冷然喝道:“黄飞虎你这畜生,如今可还愿做忠臣孝子么?”

黄飞虎叹道:“父亲此言怎么讲?”

黄滚朗然道:“你如果还愿做忠臣孝子,早早下骑,为父把你押往朝歌。解子有功,天子必不害老夫,你死还是商臣,为父还有肖子,可使忠孝两全;但你若不愿做忠臣孝子,既已反出朝歌做了不忠之臣,这便强冲战阵,杀老夫于阵前,亦全你逆子之名。嘿嘿,你此去投西岐叛商也罢,自立为王也罢,反正老夫眼不见、耳不闻,亦算甘心。日后被人提及,也只会说老夫因子而死,而无叛商之罪名!”

黄飞虎听得泪流满面,大叫一声:“父亲不要说了,这便缚我去朝歌吧。”

黄明大惊:“长兄万万不可。纣王无道,乱伦反常,我等何愿听其驱使?况且这一路死了多少兄弟,费了多少艰难,方才保兄长来到这里,你若束手就擒,我等一众手下亦死无葬身之地,于心何忍?”

黄飞虎听他说得有理,在五色神牛上低首不语,踌躇难决。黄滚大怒:“黄明你唆兄造反,气杀老夫。”纵马上前抡刀就劈。

黄明架住长刀:“父亲岂不闻‘君不正,臣投外国;父不慈,子必参商’?”

黄滚气得目瞪裂眦,乱刀砍来,黄明不敢还手,只好勉强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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