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赌桌上开了。竟然是个9。别人都无比诧异地看着麟渐,彼此懊丧着。惟独有几个看麟渐的眼神忽然升起了一种熊熊烈火。
那庄家已经面色变了——眼前这个人的赌术绝对不在他之下,他刚才施展全身解数,最后摇得连自己根本无法知道里面的数,而前面这个带着冷酷气质的人却根本没有注意听,仍然能轻松知道结果。
作为一个赌徒,自然是全神贯注,可是他却对赚的钱熟视无睹,仿佛像泥巴捏成的娃娃,根本不是他所兴趣,而他不过是随手在扔一些孩子玩的纸牌罢了。
甚至以庄家的观察,看到前面这个少年的耳朵居然和平常人一样。
如果是赌场高手的耳朵,几乎会随着里面骰子的跳动而跳动,而且精神力集中,绝对不能受干扰,只要有一丝差错,就根本无法知道里面跳动的数。
那庄家自然也是高手,此刻却发现自己手心都是冷汗,他仅仅只是人到中年,却忽然发现自己像是老了几十岁一样,如风中的枯叶,皮肤层层蜕去。
此刻那小夏看到麟渐又赢了,所以对钱根本不在意的样子,像是考虑了很久,然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说:“公子,如果可以的话,这些钱借我,等治好父亲的病,我一定还你。”
看到前面这个女孩一脸的渴望,而且手仍在颤抖着,麟渐随意地说:“随你吧。”
那女孩像是无比欣喜,她早已经准备牺牲自尊,也准备他会拒绝——她猜测麟渐拿刚才那些钱不过是晚上让她“特殊服务”用的。而此刻看到麟渐轻描淡写的如此一说,于是补充了一句:“只是借而已,没有那个特殊服务的。”
麟渐抬起头来,像是不耐烦地说:“既然你时刻提醒我要特殊服务,我就不客气了。”
那女孩呀的叫了起来,慌忙把那筹码递回给麟渐,脸完全通红,拼命地说:“我不……”
麟渐转头正眼看着她,说:“你父亲在医院里?”
女孩头,声音更小:“我爸爸已经重病两个月了……”
麟渐淡淡地说:“十万元够不够?”
女孩连连头,她没有说话,麟渐又说:“你能不能拿到钱,要看你服务的态度了。”
女孩瞪大了眼睛,盯着麟渐,她知道,她心目里,每天都在梦想着那些所谓的好人,能帮助她,而他是翩翩美少年,他会真诚地爱上她……可是现实中,她只是发现自己的忧伤无限蔓延。
她忽然想起父亲在家里床上的辗转,想到别的招待经常受到赌徒的屈辱——自己难道还想洁身自好吗?而现在,他一次出手就抵上十万,父亲的手术,也可以马上完成,那么自己还能有什么奢求呢?
她的心动了动,然后艰难地用那种哀怨的眼神看着麟渐这个气度非凡的少年——他想必是个富家子弟吧,自然呼风唤雨的,地位不一样,遭遇就天壤之别,她暗自替自己叹息着,终于准备屈服了。
可是麟渐的心思早不在她身上,他现在手里已经有120万筹码了。
而那个庄家知道,自己只好出最后的手段了,他把所有的气力都分布在那个摇骰子的盒面上,摇动骰子的时候,让里面不发出一丝声音,这样即使对方凭耳力也绝对不能听出里面的动静,然后他奋力地摇着,如果对方再赢一次,恐怕就要请珠帘里的高手出来了,他自然是不期盼的,因为这也关系到他的名誉。
一贯风平浪静的生活其实已经磨砺了他的斗志,他心绪翻动着,手却不停,施展出飞龙的手势在空中狂乱飞舞,那一连贯的动作让别人眼花缭乱,更关键的是别人根本听不出里面的声音。只是勉强有些碰撞而已。
这些是消音后的一些小碰撞,是凌乱无章的,那庄家像是疲倦不已地把筒子放在桌上。
而麟渐却毫不犹豫地把十个青色筹码放在9号上!
所有的人都震惊了,甚至包括那个雷公子——他们自然知道,以这样摇动的方式,势必不可能再轻松听出是什么数,而且赌场里自然没有多大可能出现连续几次摇出来都一样的数——
他们纷纷猜测着,这个少年是不是钟情于9而已——
他们犹豫着,虽然有些人跟了赌下去,可是却只是小数目而已,而麟渐那十个青色的赌注,在夜和灯光的交杂中显得是那么狰狞。它们似乎象征着一种高傲,蔑视一切,看着这个世界上太多的动物和动物间彼此色情的拥抱。
仅仅是赌注,此刻居然充满了一种魔法的气息。
那珠帘忽然向两边分开,像是带出一种清然的香味,然后有人无比期待的声音轻轻响着:“她……她终于出来了……”
那个声音居然是雷公子发出来的。
难道他一直等待里面的神秘人出来吗?
可是此刻,别人根本无法注意到那雷公子的声音,因为,他们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那是何等的美丽,忽然让整个地方完全失去了生机,惟独把她烘托一样,如明月在沙漠中悄然微笑,却又如被百花簇拥一样,那个少女蒙着青纱,一路款款走来。她的身材如诡异的蛇一样摆着,却焕发着一种莲花般的幽雅——
更关键的是,她的身上有种香味,似乎是音乐轻柔的声音般,让人怡然。她的香味到了麟渐的鼻前,麟渐怔了怔,原来那竟然是她分泌出来的体香,而且还着强烈的诱惑性。
可是刚才在珠帘后,他却什么也感觉不到。于是麟渐的面色郑重起来。
而此刻,场中唯一不被那女人惊撼的女孩是那个一直犹豫着的小夏,她丝毫没有觉得周围安静下来,忽然咬牙对麟渐说:“我……答应你。”
这对忽然陷入沉思中的麟渐无疑是个惊雷,麟渐的面色变了,看到小夏,这才想起刚才打趣她的话——为了自己的家人,肯牺牲自己,麟渐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悲伤。
但是她却让他从那个香味的女孩摆脱出震惊,算是一种庆幸——麟渐的背上忽然起了一种冷汗,刚才差被气息所迷呢。
他微笑着对那小夏说:“答应什么呀?”然后随手把那个青色筹码递给他,说:“马上去吧,如果你父亲好了,希望我们能再相遇,这里你千万不要来了。”
小夏吃惊着,她虽然对家人的事情已经心急如焚,可是她毕竟是聪明的人,麟渐只是用“希望我们相遇”的话,而且直接先把钱给她让她回去,她就完全明白了——
她梦中的少年已经来到身边,不过是用另外一种方式,他的内心里藏着是无数的美和冷酷,加着一忧郁,此刻她忽然鼻子一酸,一向外表强装出的坚强像杯子一样裂开,再也不复。她知道觉得眼前这个人是她唯一的依靠,她多想在他怀里靠着。
她就那样看着麟渐,痴痴着。
可是麟渐却轻轻扫了一眼,就不再理会她,回头饶有兴趣地去看那女人。
小夏抬头也看到那妖媚的女人,忽然心里一痛,她不知道自己心里是酸,是痛,是无奈,眼前的人儿根本不在意她,她实在不配被这样的人注意,她只是一颗沙子,偶尔被他拣起,发善心,其实他根本只是怜惜她。她仅仅是这样的地位而已。她能给他带来什么?
小夏的心忽然失落了,万般柔情忽然断了,像发丝永远被中间截断一样——他的意思大概是以后本来无缘,根本不会相见罢了。
心思细腻的她面色惨淡,终于转身离去。她的生活世界里,还有她的家人,从今以后,她大概是过那种生活,不过她本来就认命了。
麟渐忽然回头去看她的背影,内心长长一叹,他此刻又怎么会不明白那种感觉,接触了这个世界后,他渐渐适应,也几乎能猜到些女孩的心思,自从遇到那三个女孩后,他的心也忽然柔情起来,他就那样看着小夏艰难、却又向着自己心目中最焦虑、神圣的地方走去,那该是她的家。
麟渐淡淡地在心里叹着:我们本来就不属于同一世界。我是如履薄冰,家族的教育不过是让我在即将到来的险恶情况的准备罢了。而你,还有你的梦想,你自行活着,没有我这般沉重的使命,你可以天天微笑,不知道你是幸运还是不幸,而我在别人眼里,究竟又会是怎么样子。”
麟渐忽然发现自己竟多愁善感起来,不由觉得有好笑,回头看去,却见到那个女人已经走到他面前,麟渐吃惊着,这个女孩居然能无声无息走过来,虽然自己刚才是心神不属,却足见她的厉害了。
那女人甜甜地向麟渐一笑,伸出那柔嫩的手,轻轻地提起那筒子。那动作,每一寸,每一分,都几乎把她的美丽焕发着,几乎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冲上去。
可是她全身的那种香气又让人软绵无力。
开了。居然还是9!2,2,5。
虽然赔给麟渐一千万,可是那庄家的脸上却像是松了口气,他站起,垂手在那女人后面。
那女人就在麟渐的旁边,一直散发着香味,旁边的人都被熏得醉了,摇摇欲坠般,此刻忽然那个雷公子向那女人轻声说了一声:“你还好吗?姐姐。”
此声无疑是平地惊雷,别人惊讶倒罢了,可是麟渐面色也变了。前面的两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