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是什么样子好像你比我还清楚。”
“你怎么了?今天怎么怪怪的?”墨羽这才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对我的改造让你很有成就感吧。”
“为什么这么说?”墨羽皱起眉头。
我却赌气再不想说一句话,电视上夸张的笑声在我听来只觉得讽刺,我拿过摇控器,没想到关掉电视后的沉默只有让我们更尴尬。
“我去冲凉换衣服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
坐在沙发上发了半天呆,我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就是不能控制郁闷的情绪一缕一缕地从心底冒出头,这样的坏情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闷闷地想,大脑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地浮现昨晚墨羽和安平的对话,我只好催眠自己,我的坏心情绝对与他无关。
等我反应过来,我才意识到我的手指已经自动自发地拿起电话拨了一串数字,是父亲母亲在瑞士的电话,从没打过这个电话,但那几个数字却早已在我心里记得烂熟。我无奈地笑笑,什么时候我学会了像个委屈的小孩一样找父母倾诉。
听着一声声不紧不慢的嘟嘟声,我犹豫着要不要挂断电话,理由是我还没有想好开场白。
心中的天人交战还没有结果,电话的另一头就被人拿起来了,紧张之下,我差把话筒扣回去。
“喂?安静,是你吗?”
“母亲。”越来越后悔没有事前想好开场白了。“爸爸不在吗?”
话一出口我就有些后悔,听上去好像我极不愿意和母亲通话。
好在母亲的声音听上去一如平常,“你爸出去散步了,我有感冒,没陪他出去。”
“注意身体。”
“别担心我们,现在我和你爸在这里才算是真正相信为命了,”她的声音里透着平静的快乐,“你们两个人可以互相照顾,你一个人才要学会照顾自己。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看来母亲依然在刻意忽略我和墨羽的关系,只当我是一个人。
“我挺好,你们呢?”
“这里空气很好,不过天气很冷,据说这样的天气很利于老人长寿的,可你爸爸不喜欢这里的冷天气,你知道他的脾气,根本是个闲不下来的人,现在不用工作,又不能长时间做户外运动,他直叫不习惯呢。这阵子身体刚好一,就嚷着要换到暖和一的地方去,偏偏你在夏威夷的周伯伯又跟着起哄,请我们去那里过冬。才到这边不到三个月,我怎么能由着他跑来跑去,他以为他那把老骨头还像从前一样那么经折腾呀。”
大概习惯我的安静少言了,母亲自顾自一个人说下去,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记忆中她很少一次跟我讲这么多话,这种感觉陌生又带着些温暖。
犹豫了一下,我才问出心里一直记挂的疑问,“你和爸在那边举行了婚礼?”
“不算什么婚礼,不过在教堂里请牧师为我们证婚罢了。”母亲的声音居然透着一丝羞涩,还有极力掩饰却掩饰不掉的喜悦。
“你们为什么――是因为我吗?”
母亲像是没听到我说了什么,轻快地说下去,“来这边后我们常去教堂,上个月我们受了洗,你父亲相信正式的婚姻才会受主的祝福,其实这么多年了,只要是在他身边,还不是都一样。”
这样的答案让我如释重负。
“安静,有没有想过来这边和我们一起生活?”
听得出母亲急切地想重修我们的母女关系,这是我长期以来所梦想的,可一旦实现了,我又本能地要逃避,我想我还需要时间吧。
“只怕等我到那边了,你们又要搬去夏威夷了。”我微笑。
“如果你来这边,我们就算在这里安家了,即便出去度假,你爸爸也会惦记着早回家的。”
曾几何时,我成了如此受重视的一个,我不知道该不该用受宠若惊来形容我此时的心情。
“安静,过来吧,就算是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你。好好考虑一下,无论读书还是工作,一切都重新开始吧。”
“叭嗒”,听筒里轻轻地一响,是有人放下了分机电话,难道是墨羽,他偷听我的电话?!
掩藏好情绪,我敷衍地说了句我再想想看,就匆匆结束了通话。
恋爱中的人喜欢分享一切,但我不认为爱的极至就是没有隐私,无论我爱上的是谁,我永远不会大方到公开我的日记,告知对方我的邮箱密码的地步,更何况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听我的电话。我承认我习惯过度保护自己,越多保护就意味着越容易受伤。
墨羽换好了衣服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姓墨,他偏爱黑色的衣服。半干的头发随意地垂下一两缕碎发,配上模特儿一般的身形,的确性感的要命。可惜我面对着这样一副面孔只有满腔无处发泻的郁闷。
“真的不打算去吗?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他懒懒地说,问得一儿诚意也没有。
有这样问人的吗,如果他说我希望有你陪我,那我肯定会去,如果他问你去不去,我也会再考虑一下,可他偏偏是问你真的不去吗,加上刚才的事,我马上气鼓鼓地摇头,坚定地说不去。
“OK,一会儿我打电话叫佣人来帮你准备晚饭。”说完他一个人酷酷地出门了。
这个夜晚我过得极度无聊,看碟片没意思,看书又静不下心来,晃来晃去,终于找到一事情做。更衣室里很多夏天的衣服要收进柜子里了,秋冬的衣服要挂上架,收拾了半天,搞得灰头土脸,决定还是去洗个长长的泡泡澡容易杀时间。
温热的水滑过肌肤,让我有熏熏欲睡的感觉。忽然觉得这种生活很可怕,时间慢得几乎要凝滞不前,思想也变得迟钝木然,只怕有一天,我这个昔日的天才少女会变成一尊乏味的石像,我想我还是不适合过这种“闲凉”的生活。
墨羽回来的时候,我正在书房里收拾我的那堆宝贝,故意把自己搞得很忙的样子,就差忘了在背上贴一张“我很忙很充实”的条子。
“现在才收拾行李,不嫌太晚了吗?”
他斜倚着书房门,并不走进来。
不对劲,很不对劲,他说话的口气怎么这么怪,好像是在压抑着怒气。
“什么意思?”我不悦地皱着眉头,难道他真的偷听了我的电话,以为我要出国投奔父母亲去。
“字面上的意思。明早九的飞机,现在才收拾东西的确有晚。”说着,他右手抖出一张机票。
是那张早就被我遗忘的瑞士航班机票,我明明记得我把它放在皮夹里的,“你居然搜我的皮包?!”
他面不改色地把机票轻轻抖落在书桌上,一付等我解释的模样,做坏事被抓包的人不是他吗,他凭什么对我摆这种脸色。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卑鄙。”
“总比某些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辞而别的好。”
“我以为这是我的自由。”我冷声说。
他冰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也不甘心地以同样温度的目光迎视他,瞪视半晌,他却突然笑了,显然是他气极而笑。我熟悉他开心的笑,嘲讽的笑,现在这一笑却让我陌生到心底发毛。
“应该说,你这次已经给了我很多暗示了,没有像上一次一夜温存后就一走了知,我是不是应该夸你懂事了很多。还是因为这次你不用替自己留后路了――所以连掩饰都不需要。”
我再一次承认他是最懂得引导我情绪的人,比如现在,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燃我的怒火。
如果他愿意,他可以笑着说出世上最尖利最刻薄的话,他也清楚什么样的话最能刺伤我。
我有一种深深受辱的感觉,我想我就快要控制不住眼泪了。
几乎就在此刻,我做出了离开的决定。
我深吸一口气,“我们两个人都是自由的,不是吗,我没有保证不离开你,你也没保证不离开我,我们之间并没有感情的牵绊。”
我又想起无意中听到的他和安平的对话,我们两个不会有结果的,既然如此,分手是迟早的事,我离开他和他离开我又有什么分别,至于藏在心底的爱意,就让它变成或浓或淡的思念吧。
“你已经有了我的孩子。”他冷声说。
“我并不以为你会因为孩子就决定自己的一生,因为我也不会。”
“Silence,我怀疑你根本是个没有感情的女人,如果今天我离开你,你是不是明天就若无其事地忘掉一切?”
我说了什么,怎么他的怒意更盛了。没错呀,如果我决定一辈子和他在一起,只能是因为我爱上了他,我不会因为孩子去爱一个人,更不会因为孩子就决定与他相守一生。
“墨羽,你爱我吗?”从来没有听过他对我说那三个字,如果注定要分开,就让我在离开前听一次吧。
他什么都没说,似乎有些意外我会问这样的问题,冰冷的面具却像是在瞬间有了裂纹。
可惜我没给他机会回答,我没有勇气在此时听到答案,无论是爱或不爱。
“你自己也不清楚吧。其实你很希望我爱上你,对不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爱上你,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男人总是越得不到的就越想要,从一开始我就对你挑明了我们之间没有爱情,也不会有爱情,我想是我挑起了你的征服欲吧,在你的字典里从没有失败这个词,对我也不例外,你以为你爱我,其实不过是征服欲在作崇,这和骑士驯服一匹烈马没什么不同。”
他唇边堆起一抹嘲讽的笑,又戴上了冰冷的面具,“没想到你还能这么理性地分析我的心理,多谢你让我明白了,原来我的爱也不过如此。”
说完他转身慢慢地向外走去,走到门边,又回过身来,“Silence,或许我该放手了,多谢你,让我第一次尝到了挫败的感觉。”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表情,耳边传来他的一声叹息,“我想我们都累了,那就放手吧。”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是爱他的呀,为什么在我明白这个事实后,却要一次次地远离他。
随着房门被轻轻合上,我的眼泪也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却清晰地看到那扇房门在我眼前一遍遍地被关上,一下下撞击得我心里好痛,让我明白什么是痛到无法呼吸的感觉了。
我终于看到了故事的结局,不是我离开了他,也不是他离开了我,而是我们俩人同时离开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