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出其不意地挥出一拳,“那你刚刚还装得一脸严肃。”
周立伦斯斯文文地脱下手套,“我好歹也是个医生,你不尊重我也要尊重我的职业吧。谁叫你为一个小小肠胃炎把我半夜急召过来不说,一张口就说我假客套,最后还质疑我的诊断结果,让你紧张那么一下下也不为过吧。”
我无力叹气,该质疑的不是他的职业水准而是他的职业道德吧。
对了,他这种斯斯文文的样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仔细想了想,我见过一面的人从来也不会忘记,对了,他就是今天在医院里撞到我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刚才太紧张,我应该早就认出他了。
“周医生,你今天下午在妇产医院里有没有碰到什么人?”
“咦?你怎么知道?”周立伦盯着我仔细地看,“难道你是那个――”
我头,我就是那个他碰到的人,确切地说,是那个他碰“倒”的人。
“对了,我想起来我还有事,你吃了药最好热敷一下,很快就止痛了,如果你们不放心,明天去我的诊所做个全面检查,费用一概全免。”周立伦把一应药品留下,还仔细地写好说明,忽然显得很忙的样子。
我暗暗好笑,看来他明白要是让墨羽知道是他差撞倒我,害我担心,恐怕他就没那么容易走了。
“多谢周医生,慢走不送。还有,祝你好运。”希望他和医院里那个苍白的女子已经解决了所有问题。
周立伦匆匆离开,墨羽这才对着门口叫了声,“听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卧室门被推开,探进翠西的小脑袋。
“原来你知道我在门口,我是想看一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翠西走进来,讪讪地说。
“你别添乱就好。说吧,晚上你逼安静去了哪里?”
“哪也没有去。就只去了商场――”在墨羽的眼神逼视下,她又小声加了句“还有附近的一个夜市。”
“你们买了什么吃?她怎么会吃坏肚子。”审讯继续。
“想不起来了。”看翠西打算掰着手指头数了,我赶紧接了句,“没什么,我带她去了家我最喜欢的冰店,不小心吃太多冰了。”
以我的了解,墨羽是那种躺在丝绒摇椅上品红酒的享受派,让他知道我们去了夜市那种地方,他会把我们禁足也不一定。
“现在已经是秋天了,怎么还敢吃那么多冰。”还好他没再板着脸。
我苦着一张脸,“我现在已经知道教训了。”
看翠西的样子,我猜她还没有上床休息,现在是夜里一还是两了,真佩服她的精力。“对了,翠西,你还不去休息吗。”难道她还要接着受训。
“那大哥我先去睡了,有事再叫我。”
墨羽微一颔首,“记住,你如果再添乱,我马上把你打包寄回家。”
“是,是。”翠西一边头一边退出去。奇怪她怎么变得这么听话,在我面前的机灵劲儿都哪儿去了。
偌大的卧室一下子变得好安静。
墨羽凑到我身边,看我吃了药这才说,“好了,现在轮到你的问题了。”
我有什么问题?“就是吃了两个冰而己嘛。”不至于这样的小事他还追查到底吧。
“我问的不是这个。你好像认识周立伦。”听得出他话里明显的肯定语气,就知道什么也瞒不过他。
“谁说我认识他。”
“可你们刚才那么有默契。”他居然还耿耿于怀这个,小心眼的家伙。
我怎么和周立伦有默契了?“我是不认识他,只是今天在医院里遇见他,他女朋友和他闹别扭让我看到,我想他是觉得太尴尬所以就匆匆走了吧。”这个回答虽然不完全真实,但可信度极高。
“肚子还疼吗?”
我摇摇头,“我今天是不是很糗?”说来也奇怪,翠西出现以后,我就不断地出糗事。
“没有。不过我会记住今天的,因为今天有个美丽的女子哭着喊着要生下我的孩子。”他笑着说,又恢复到了平常那种一脸揶揄的表情。
“臭美。”我低声说,同时避开他的目光。
闹钟显示现在是凌晨两了,我瞪了他一眼,他似乎毫无睡意,“太晚了,我要睡了。”说完我慌慌张张地关掉座灯,说实话,不去看他的表情,还比较容易维持我的冷静自持。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夜晚,我仿佛是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的洗礼,然后突然有人告诉我,一切都是小误会,其实什么也没发生。墨羽就躺在我的身边,一只手还放在我的小腹上,温暖的掌心熨帖着我的肌肤,让我莫名地心安。
身体里紧绷的那根弦一旦骤然撤离,全身的力量都好像消失了,思维却愈发地清明起来。在我无数次地睁眼闭眼游戏后,我终于放弃了入睡的努力。
“你睡着了吗?”我轻声问。
“没有。”回答含糊不清,可放在我小腹上的手却开始轻轻揉着,似是证明他并不是在说梦话。
“在想什么?”
“我在回味你难得的真情流露。”声音清醒多了。
就知道他正经不了多久。
“既然睡不着,不如说说话,”我在他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跟我说说你吧。”
可能是因为他凭空冒出一个妹妹,我才意识到我对他的了解仅止于报纸杂志的滴,除去财富权势的光环,就什么也不剩了。
他叹口气,似是放弃了睡觉的打算,“我以为这一年时间你对我从头到脚已经了解透彻了。”
我狠狠地在他手背上拧了一下,他是哪根筋不对,不会正经说话么。
“果然最毒妇人心。”
我换个地方轻拧一把,“跟我讲一讲你家里的事情吧。”
“你开始关心我的家人了?真是好现象。”
黑暗中我的手摸索着下一个下手的地方。
“你饶了我吧,谁受得了你这样到处乱摸。”我面上一红,手已经被他握住。
“我上有一双父母,下有两个妹妹,不知你对什么感兴趣?”
“为什么你和翠西看起来都很像中国人?”
“我母亲是华裔,我的曾祖母据说曾是满清的皇族,所以我父亲也算有一东方血统。我和翠西比较像母亲,不过我另一个妹妹很像父亲,完全找不出东方人的影子。“
“还好你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可真没法想像长成洋鬼子德性的墨羽。
黑暗中我听到他的一轻笑。
“那你来中国干什么?”我状似不经意地问,并且做好了准备,他要是敢敷衍我说些骗小孩子的回答,我就再拧他一下。
“我有一个筹划了六年多的投资项目,来中国工作就是为了这个项目。”
没想到他突然冒出个这么正经的答案,不过还好,他没有说他是为陪伴某个人而来。
“算了,不想知道你的那些商业机密。”从不过问他的工作,即使共用一间书房,我也刻意不去碰他的文件,即使资料就大大方方地摊开在那里。
“不感兴趣吗?这次的项目完成后,绝对会举世震惊,东西方上流社会都会受到波及。”
“听着比较像911事件噢。”他对当恐怖分子应该没兴趣吧。
他又是一阵笑。
“你对我的事不感兴趣,我对你的事却很感兴趣,为什么一定要这个孩子,是不是已经爱上我了?”
“我要小孩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谁是他的父亲与这无关。”这是真话,我会很爱这个孩子,似乎这样我便能重新经历一次,重新成长一次。 话还没说完,一只手就在我肚皮上拧了一下。
我惊叫,“你居然真拧呀。”
“谁叫你总是那么擅长选择时机泼人凉水。”他恨恨地说。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也不能下手呀。”
马上我的后颈就陷入狼口。
就在我摸到目标准备再次拧下去的时候,那只狼已经改咬为吻,让我再没有力气拧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临睡前,我似乎听到他低低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