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上班了吧?”苏曦心里想不好,两个不工作的人整天守在一起干什么。
“他提前退了。他过去是个出版社的编辑。苏曦,你知道我对季峰的感情,但跟这个人在一起我觉得不一样。季峰很爱护我,家里的事儿都是他撑着,而且他整天忙得要死。可我跟这个人能唠嗑,我们两个人没什么事,经常唠嗑。他给我讲他过去的事儿,甚至是他小时候的事情。我也跟他说我的事,这么一唠不要紧,好多我年轻时候的事情我以为早就忘了,其实我还记着。除了唠嗑我们就是一起买买菜,做做饭,有时一起出去看看展览,他特爱看展览,什么展览他都看。有时候去听音乐会……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我爱上这个老头儿了,他那么安静体贴,我越来越离不开他,也不想去上班。后来一想,我干吗还去上班呐?钱够花了,还不如不干了,把时间留给自己。我辞职的第二天,他就向我求婚了,我当时真的很感动,
他不知道在季峰公司我还有股份。我真的很幸运,季峰死了,老天爷还给我送来一个这么好的男人。我真想也为别人做什么好事,我跟他商量,最后我们决定供十五个失学的孩子念书。”
“真不错,苏诗,我为你打心跟儿里高兴。”苏曦被苏诗的述说打动了,仿佛在眼前缓缓升起了一幢海市蜃楼。
“你跟焦凯怎么样?”
“不行了,我想。”
“他太傻了,你别考虑他了,快刀斩乱麻……”
“苏大夫,侯博让你过去一趟。”一个护士探头喊道。
“我就来。”苏曦回音,接着又对电话里的苏诗说,“对不起,我得过去一下,我再给你打电话?”
“不用了,”苏诗赶快地说,“记住两件事:来参加我的婚礼,这是第一件;第二件事更重要。”
“说吧。”
“开始你自己的新生活!”苏诗大声喊着对苏曦说,然后放下了电话。
苏曦好久都没把听筒从耳旁挪开,仿佛融人了苏诗的这句话里,一阵令她难以言状的激动在她体内持续着……
“你在干吗?你要是再不来,我就没时问了,周主任叫我去一下。”苏曦一进侯博的办公室,就听见了侯博善意的抱怨。
“对不起,我在开始新生活。”苏曦说。
侯博本能笑了出来,然后收住了笑声,抬头凝视着苏曦。也许他的凝视持续得太久,让苏曦有些慌乱,她迅速扫了办公室一眼,好在没有别人在。
“苏大夫,我刚来,不太了解你,但听同事说过你的事。作为一般同事,也许我不该说这话,但我还是从心底为你高兴。”侯博依旧看着苏曦,认真地对她说。
“为我?为什么?”
“你有幽默感了。”
“我……”
“这是第一步,你肯定能开始新的生活。”侯博转换了气氛,“对这我十分有把握,就像对洛阳的手术一样有把握。”
“为什么?”
“眼下心脏外科医生很抢手,很热门的,你不知道吗?”侯博说这话时故意带一广东普通话的味道,两个人都笑了。
“说说洛阳吧。”苏曦接着说。
下班后苏曦脱下白大褂,并没有像往常感到疲惫和沮丧。她觉得身体里好像在滋生一种新的力量。她不知道这力量来自王处,但心情似乎开朗了许多。她突然看见身边有这么多人和蔼亲切,都乐呵呵的。这些仿佛都在提示她,生活也是让人满意的,她甚至急切切地想知道,怎么做才能达到这目的。
她不仅开始有幽默感,也开始羡慕,愿望悄悄地走近了她。
她走到汽车站,听见后面有人喊她。她回身时,童未明已经走到近前。两个人有些窘迫地笑笑,最后是苏曦先开了口:
“怎么没骑摩托啊?”
“卖了。”童未明说。
“生意不好吗?”苏曦立刻担忧地想到了“激爽”酒吧。
“跟那儿没关系,我以后再告诉你原因。”童未明说话时心里还被苏曦的关切感动着。她刚才急切发问的眼神十分恐慌,它让童未明印证了自己的感觉:自己在苏曦那儿并不是什么都不是。
两个人没有商量就一起走了,有时他们看着街边的行人,都在找话题。苏曦还能再问的就是酒吧,但她没张口。她搞不懂自己从上次分手后重见童未明,为王这般拘谨不安。
“我送你回家吧?”童未明试探地问。
“好吧。”苏曦答应后立刻要打出租车,却被童未明拦住了。
“走走吧。”他说。
“走着回去?”苏曦惊呼着。她家到医院的距离是一个小时公共汽车的车程。
尽管苏曦还记得上一次是怎样怒气冲冲地离开童未明,现在她仍然掩饰不住又见到童未明的高兴。她一开始说话,就有了好多话要说。她对童未明讲病房里最近发生的事,尤其谈到了洛阳这个新患者,她觉得童未明也该对这样的人感兴趣。
“你能想象现在的学生吗?他们现在对老师的态度跟我们那时候真不一样。我们那时候好像都不明白这些,除了听话好好学习,好像就没别的。”苏曦说。
童未明侧头对苏曦笑笑,表示有同感,另一方面他明显感到苏曦的情绪轻松许多。他甚至想了一下,她是不是遇到了自己喜欢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