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典满的功夫比曹朋更深,但这会儿刚睡醒,整个人还糊涂着。
加之放水放的正爽,所以就没有留意到这一声几乎不为人所注意到的声息。毛发森然,曹朋顿时生出一种警兆。
眼角的余光,似扫到了林中星芒一闪。
“三哥,小心!”
曹朋立刻扑出,将典满撞翻在地。
一支利矢贴着他的后背掠过,篷的正中马车的丰辕。
“敌袭!”
曹朋撞翻了典满之后,大声叫喊。
未等他喊完,就见两个人影从林中窜出,手中拾着长矛,二话不说,朝着曹朋和典满扎来。
曹朋抱着典满,就地一滚。
两支长矛落空,扎在拖上……
“三哥,保护我姐夫!”
曹朋大喊一声,猛然回转,又滚了回去。从林中窜出来的两个人,还没来得及拔出长矛,曹朋就滚了过来。咔嚓将长矛压断,顺着那股力道,一个鲤鱼打桩,便跳了起来。与此同时,道路两旁的树林里,窜出了几十个人。一个个全都是面罩黑巾,而且手里还拿着兵器。
一个许家扈从骑在马上,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两个人窜出,抓着他的腿,一下子掀翻马下。旋即两个手持长矛的赋人冲上来,挺矛就刺。扈从一个躲闪不及,便被长矛刺穿大腿。
“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空中回荡。
人喊,马嘶,刹那间今山路上,混乱不堪。
“列阵,列阵迎敌!”
夏侯兰大声呼喊。
这时候,邓稷的这些随员一个个也都反应过来。
有的立刻跳下马,有的从车上窜出来。曹朋压断了对方的长矛,刚站稳身形,两个贼人挥舞断矛就扑向了他。不过,曹朋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功夫,完全是庄家把式,乱打而巳。所以他也不紧张,脚踩阴阳,闪身从两支断矛间躲过去,就到了那两个贼人身前。口中发出一声震摄人心的低吼,令两个贼人心神一颤,行动间自然也就有了个迟缓。
说时迟,那时快,曹朋双拳轰击,狠狠的打在两个赋人的胸口上。
就在他准备上前再次出手的时候,耳边忽闻弓弦响。曹朋吓得连忙闪躲,一支利矢从他耳边掠过。
“操,这是哪来的剪径毛贼!”
典满怒声吼道。
双手提着湿哒哒的裤子,迅速系好了大带。
脸上,流露出暴怒之色,口中咆哮不停。他刚才正放水时被曹朋扑倒,以至于裤子上**的。长这么大,还没有遇到过这么难看的事情……典满从地上抄起一根断矛,风一般冲入敌群。断矛挥舞,呼呼作响,把那些贼人打得抱头鼠窜。与此同时,扈从随员们也冷静下来,迅速摆好了阵势,将马车围成圆圈。
邓稷探头出来,“阿福,何方毛贼?”
“姐夫,回去!”
曹朋大叫一声,邓稷连忙缩头。
就在他刚缩头的刹那,一支利箭呼啸而来,正中车篷边上的木杆。
“林子里有弓箭手!”
许仪和王买也从马车上下来,听到曹朋的呼喊声,两个人二话不说,就冲进了树林之中。
邓稷被吓出了一头冷汗。
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出去,也帮不上忙。
于是就趴在车上,隔着车窗喊道:“阿福,小心一。”
曹朋则顾不得许多,朝着夏侯兰和周仓说:“周叔,夏侯,不要杀人,要活口,要活口!”
“公子,您就放心吧。”
周仓夏侯兰,如同两头猛虎般,就冲进了人群中。
扈从们则飞快的散开,呈扇面形状,迅速将对方包围起来。这些剪径的毛贼,并没有什么战斗力,只是靠着突袭和人多,所以显得凶猛。失去了弓箭手的掩护,贼人们顿时乱了,典满等人打到了十几个人,其余的则被扈从随员们制住,绳捆索绑的按在了地上,不时发出哀嚎。
曹朋见局势稳定住,轻轻出了一口气。
林中,传来两声兵器交击的声音,旋即便鸦雀无声。
“姐夫,濮阳光生,可以出来了!”
邓稷和濮阳闿慢慢走下了马车,邓范则指挥着人,着火把照明。
“阿福,这里应该已经是海西治下了吧。”
邓稷剑眉一拧,沉声问道。
“嗯,应该算是海西治下。”
“你说,会不会是……”
曹朋知道邓稷想说什么,连忙摆手,“姐夫,这帮人毫无章法,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这地方,可真乱!”
邓稷说罢,扭头向濮阳闿看去。
“濮阳先生,真是抱歉,把您卷入这种是非,受了惊吓。”
濮阳闿却笑了,摇了摇头。
“叔孙,你我既然同行,又何必说这种客套话?呵呵,比这更可怕的事情,我也曾见过,这些毛贼,又算得了什么呢?”
濮阳闿这番话可不是吹牛!
想当初,黄中之乱,他被迫从贼。
曾见到过贼人屠戮村镇的惨状,更领教过官军杀人如麻的残忍。
说起来,濮阳闿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这种小场面,还真不看在眼中。
邓稷不由得笑了,和濮阳闿交谈两句,上前从车架上,拔下了那支利矢。就着火把的光亮,他看了一眼,随手递给了濮阳闿。
“是官造雁翎?”
曹朋闻听,连忙走了过去。
汉代的箭支,分官造和私造两种。
顾名思义,一个是合法的,一个是非法……官造箭支,清一色赤茎白羽。濮阳闿手中这支箭矢,典型的官造箭。曹朋接过来,在手里掂量一下,又还给了邓稷。
“周叔,伤亡如何?”
“伤了六个人,其中一个重伤。”
周仓检查了战场,也走了过来。他手里拎着一支缳首刀,递给了曹朋。
“官造刀?”
曹朋接过来一看,脸色更加阴沉。
八斤重,典型的官造制式。刀脊上还有铭文:癸酉年三月,盱台鲁造。
盱台,又见盱台!
曹朋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
许仪和王买拖着一个人,从林中走出来。
“阿福,这家伙还真难对付!”
许仪大声说道:“滑的好像鬼一样,若非虎头帮忙,险些被这家伙跑了。”
他手里,还拎着一副弓箭,走到曹朋身边,扔到了车板子上。而王买则将那个人丢在了地上,招手让两个扈从上前,把那人捆绑起来。很显然,这个贼人,是被打昏了过去,一动不动。
曹朋拿起那副弓箭,引了一下弓,轻声道:“四石弓,这家伙的射术,可不差。”
“恩,刚进林子里的时候,险些被这家伙伤了。”
王买说着,还展示了一下衣服上的口子。很明显,是被箭矢挂破。
邓稷不免忧心忡仲,轻声道:“阿福,看起来海西的阿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啊!”
曹朋头,没有出声。
“叔孙,此地非久留之地。依我看,咱们还是赶快赶路,到城里再说。”
“那这些人……”
“捆起来,扔到车上。”
经过了这一番变故,所有人的困倦之意,都一扫而空。
邓稷想了想,便依着濮阳闿所说的,把贼人看押起来,而后纷纷上马,沿着山路继续前行。
看着雾蒙蒙的群山,曹朋心里也随之变得有些沉重。
这还没有到海西,便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看起来,这小小的海西县城里,还真是暗流汹涌!
“公子,上马吧。”
胡班牵着照夜白,走到曹朋身边。
曹朋也不赘言,翻身跨坐马上,“胡班,快跟上去!”
车队翻过山梁,越过河湾。
须臾,海西北城门箭楼上映在夜空中的雉堞,隐约可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