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临一愣,硬是将自己的不自在给憋了进去,迅速将程程揉进怀里,拍着她的头。程程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被压扁了,她很不乐意地撅着嘴,“其实蛮想看看你现在那尴尬的表情的。”
这里的人口不多,一个岛上大致就三百口人,一起住了这么多年也都是认识的。如今见到多了两名陌生人,不由感到好奇,脸上也多了几分防备,在听得他们的姓名之后以及与陶熏然的渊源之后,一个个对他们都友善起来。
程程不解,偷偷地问了叶临一声,“临哥哥,那个姓陶的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什么这么多人崇拜他,我们现在踏在这片土地上,还是看在他的面子,真是不爽。”她撇了撇唇。
叶临笑了起来,“嘘~其实吧,一个人的内心与外表是两个样子,装,本身不难,若要长时间伪装就需要些能耐,而陶熏然就是那个有能耐的人。你说,若是我们坏了他的名声,会是什么一个样子?”
程程倒是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嘿嘿奸笑,笑完之后,微微眯起了眼睛,“临哥哥,名声威望有什么用处,而且这名声威望也就建立在这个小岛上,还不如揍他一顿痛快。”
“就这么想揍他?”
“想。”
“嗯……那过几日让你光明正大地揍他,当然,现在我的灵力不够,跟他拼是拼不了的,我们就用最简单最实用的办法吧,当然要等他来了之后。”
叶临背着程程算了一卦,告诉她,陶熏然如今在不远的东方,估计三日之后就能到了。至于具体计划,叶临也没有多提,因为他说,根本没有计划可言。
程程如今心里吃了定心丸,也不再扭扭捏捏,跟着叶临耍小心眼。玩了一天之后很是累,洗漱过后,她大大咧咧地往床上一躺,然后拍了拍空出来的那部分,“临哥哥,上来。”
程程见叶临直直看着她,脸颊闪过不自然的红晕,扁扁嘴,“怕什么,我想通了,现在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叶临继续看她,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眸子越发黑亮,他说,“程程,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你今天说的话。”
程程倒不大在意他说这话的意思,见他不上来,只以为他害羞来着。抱着被子,往里面躺了躺,不到一会儿便睡去了。叶临走近床来,坐在床头,小心地将她手中的被子抽出来,替她捻好被子。看着她睡觉时候安稳的容颜,只觉得舒心,莫名地想到了天荒地老。这张祸水脸总是张牙舞爪的,睡觉的时候到有几分孩子样了,他唇带温暖笑意,确定她睡去之后,叶临开门踏出。
明月皎洁,星光璀璨。底下的溪涧缓缓流淌,和着静静的水声。不远处泉声叮咚响,别有韵味。一个人影突然闪在他的面前,轻得没有一儿声音。即使是闭上眼睛,也感受不到对方的呼吸声。叶临仿佛早就感知他那个人的来到,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人而吓一跳。
因为站得近,衬着月光,叶临能够瞧见他那张毫无瑕疵的脸,一张十七八岁少年的脸,与在船上见到的那个阿水几乎无一处想像。那双眼睛显得很无害,唇角淡淡一笑,卓见几分优雅。他说,“叶公子,久违了。”
“若水公子,别来无恙。”
两人相视而笑,仿佛入多年未见的好友,却各怀鬼胎。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在船上,而是五年之前。若水公子的外貌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事实年龄却已经是三十又三。不过五年之前见过只是因为一块天然白玉石。两人如何结怨,外人不可得知,但是结果很明显,那块玉石早已被叶临打磨成兰花,成了程程的一对兰花耳坠。
那时相见,两人并不知道彼此身份,只是以叶公子,若水公子相称。后来为了一块白玉石倒是斗法厉害,最终若水公子斗败,眼睁睁看着叶临将那白玉石拿走。
“叶公子,里头可睡着你心爱的女人。”
“如是。”叶临淡淡头,“可问若水公子心爱的女人在哪儿呢,不妨带出来一同聚聚。”
“已经离我而去了……生死不由命啊。”若水轻寒声音淡淡,眼中带了几分寒意,“所以,我恨不得天下的有情人都分开,一起尝尝这锥心之痛。”
寒光在叶临的严重炸开,声音更加冷了几分,“若水公子,真是好肚量,让天下人与你共苦呢……”
“呵呵呵……我是个见不得人幸福的人,却也不是非做歹毒之人不可。陶熏然已经与我说过你的情况,你什么时候进祭坛?”
“陶熏染为了解谜,你是为了什么?”
“重生。”
“你信这个?”
“信。”若水轻寒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凄美之色,他相信他心爱的女子还能够醒过来。
“我不信。”叶临淡淡回答,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不是不信,只是想瓦解对方的自信心而已。
“将死之人,呵呵……总是不信重生的。”若水轻寒笑得很得意,带了几分狰狞,“我之所以来,只是想告诉你,万一你死了,我可以帮你照顾你的小美人……我不介意替你折磨她。”说完,也不看叶临的脸色,虚虚实实一晃,便不见了踪影。
灵门是一个神秘的传说,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今日叶临一见,便已经知道,若是得罪了这个门派还比较难办事儿的,以前灵力强大,还真的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倒是寸步艰难。
叶临叹了一口气,这祭坛恐怕天下也只有他能进,他们叶氏家族能够在神坛里来去自如,并且不会受到天雷之谴。
原来那个神秘的祭坛就在这桃花岛上。传闻此祭坛中供着一股神力的力量,若是所得,便能天下无敌。这股力量是灵门的秘密,不过这些年,动静太大,到也偷偷地流传了出去。之前也进过几个人,也都是具有着诡异力量的阴阳家族的后人,不过都是有去无回。
叶临答应陶熏然,当然也有自己的私心。他甚至想若是祭坛的秘密被他解开,续命也或许有望。只是这祭坛一但进去,万一形神俱灭,程程如何受得了。
令他更加矛盾的便是,若是将这股力量还给灵门控制,江湖上不知道会不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矛盾归矛盾,他如今已经踏了这片土地,就已经证明了他的决定。只是他从来不给她任何的期待罢了,万一……就太残忍了。
房门重新打开,流泻满室月光。叶临的视线落在床上躺着的女子,心口涌起幸福,他的唇角突然上翘,程程,等我回来……百年好合。
母夜叉
程程早练的习惯并没有改便,闻**而起。见叶临躺在她的身侧,唇角一咧,凑过身去在他光滑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然后傻笑着蹑手蹑脚地爬了出来。
天色还没有大亮,外面的轻风吹在脸上感到凉丝丝的感觉。气息吞吐之间,有着花香味儿的清甜。程程一个跃身,稳稳地站在打在小溪中的木桩上,随意捡了一根竹子,便使起招来。不经意之间敲打着溪面,无数水花飞上半天空,交织成一道水帘。程程倒是玩上了瘾,一下下不住敲打着水花,直到东方阳光乍现,身上不知是汗还是水,湿成一片。她刚想进门去,就被叶临抓了个正着,叹了口气,摇了摇,“小孩子似的,还玩水呢。”
程程嘿嘿傻乐,“好玩嘛,咱们一起玩?”
濡湿的衣服在身上收紧,包裹出程程身上少女的曲线,身体玲珑有致,叶临这个时候才知道,她哪里还是小时候随意搂在怀里的孩子,眼中闪过一丝幽暗,将程程推了进去,而自己却不进去,将门关上,命令道,“过去给我将衣服换了,免得着凉。”
程程不明他前后态度为什么突然变了,乖乖地进去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对着镜子细细照了,将凌乱的头发重新打理了一遍,出来的时候见到叶临站在一旁等她,他脸上没有半分不耐烦。见她出来,便牵起她的手,随便到外面走走。吃了早,他又带她买绳子麻袋夜行衣之类的东西。
程程本来是不解的,但是瞬间明白了过来,大笑起来,“临哥哥,你够损的啊?”
“听说这村里有一名寡妇,脾气够大。”叶临再次轻笑了起来,眼眸中具是温柔的笑意,他抿着唇道,“现在能力不够,下次,一定替你好好出气。”
“好,我等着。”程程暗自对自己说,临哥哥,我要一次一次累积你对我的承诺。
买来的道具在两天之后便用上场了,也不知道叶临怎么办到的,让陶熏然与他相约在某户人家的路口。此时是个黑衣,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也想看闹剧,这个夜晚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伸手不见五指。叶临与程程躲在一个房的凸起后面,程程心想,有什么好躲的,就算是站在面前,几丈之内都见不到人影儿呢,叶临通过耳语传给程程,“等下一句话都不准说。”
程程用力了头,过了不知道多久,叶临扯了扯程程。程程见机会已到,将叶临刚才嘱咐的全部给忘过了,抡起一跟粗粗的木棍就飞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力太好,一手打下去,听得闷哼一声,有人倒下去了。
程程低头叹了叹气息,在那人的脸上甩了几个巴掌,“混蛋,这次终于落到我手里了,非扒了你的皮不可。”她不住地扇了他几个巴掌,不知怎么的,手好像抠到了什么。她大声道,“临哥哥,临哥哥,有烛火么。”
叶临指尖凝聚了一团小簇蓝色的小火光,凑过去,只见程程手里拿着块类似于伤疤的东西,再往陶熏然脸上一看,皮肤光滑如凝,没有了那道伤疤,看起来倒是风度翩翩。叶临轻笑,灵门的人倒都喜欢伪装自己。
接着程程就动手去扒他衣服,被叶临赶走了,“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乱看男子的身体,到一边儿呆着去。”
程程委委屈屈地站到一边儿去了,背着身子,直到叶临将陶熏然剥光扔到麻袋里。才让她转过身子来,接着便将他偷偷地扔到了那脾气暴躁的寡妇的家中。
回去的路上程程一直傻笑,笑得特开心。叶临敲敲她的头道,“傻妞。”
程程笑得更大声了,“临哥哥,你从小到大就一本正经的样子,看到你做坏事,我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开心。”
“那下次对你做坏事,你要记得更开心。”叶临意有所指,程程听不出其中的意味。
叶临突然之间就将她扯住,将自己靠过去,攫住她的唇,温柔舔舐,不过片刻便已经放开,“这就是做坏事,嗯?”
程程回过神来,须臾的温柔她截都没有截住,她猛地跺了跺脚,加快了步子。
到了次日,整个城镇都流传着陶公子昨晚遇上了母夜叉的事情。程程听着好笑,当见到陶熏然,笑容便更是止也止不住,他受了伤,脸上还留着几个红掌印,以及指甲抓痕都退不去,当然那个伤疤也不见了,唇也破了,略见得一道红色的血丝。
此人有些狼狈,在见到程程的时候,眼中带过一丝玩味儿,唇角但是依然笑得云淡风轻,“在这里住得可好?”
“多蒙陶公子的人缘,我们在这里受到了很好的待遇。”叶临带了几分谢意。
程程冷哼一声,略带嘲讽,“陶公子,昨晚你可失约了。”
“碰上一只母夜叉,受了惊吓,所以没有去赴约。”
“哦?何样的母夜叉,能够让你吓成这样啊,你不是很强大么?”
“那母夜叉阴险狡猾,手段卑劣,即使再强大,在她手里也是吃亏的。”
程程听得狠狠咬牙,依然装作不动声色,“你说得母夜叉可是东街上的那个林寡妇?”
“不,林大婶为人亲切,与那母夜叉可是天壤之别。”
程程虽然还想再讽刺下去,可是人家正讽刺着她呢,她即使不悦,也不能继续拿出来说事儿。反正以后慢慢陪他玩就是,看在他被林寡妇扔出来的份上,她就不计较了。
陶熏然虽然不说林寡妇凶恶,但是林寡妇在见到一裸男被扔到她家里之后,对名声极其看重的她,拿着扫帚将此人给赶出来了,这是事实。
玩笑过了,正事儿还得办。程程不待见陶熏然,叶临见她对这里的美食又感兴趣,便让她去厨房偷师,自己与陶熏然商量起这正事儿。
“恐怕你已经见过若水门主了,他可跟你说了些什么?”
“……若是我出了意外,请你将程程送回程府,请你确保她好好走下去。”
“放心吧,我会送她回去的。”陶熏然重重地了下头。
村口那颗桃树繁花似锦,粉色桃花瓣漫天飞舞,风情万种。程程不明白叶临为什么突然带她来到这里,这里人来人往的也很多。叶临眼眸深谙,在这漫天桃花中,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搂抱在怀中,低头亲吻着她的唇。程程见到行人停下来往这边看,红了脸,瞪着眼睛就要将叶临推开。叶临手上的力气更添了一分,吻越来越烈,有些疯狂,程程受不住他的攻势,软软地趴在他的身上,双手顺手搂住他的脖颈,回应着他。
花,艳若朝霞,飘散在他们的头上身上。叶临放开程程轻笑起来,将程程抱起来打转着,爽朗的笑声在桃花树下萦绕不去。
只是良久之后对上周围人满含笑意的目光,她羞涩不已,用袖子捂住脸偷偷地溜走了。
叶临说,“程程,终于在人群中,桃花树下,大胆亲吻着你,我很快活。”
程程低头,咳嗽了几声,“临哥哥,你是和尚。”
叶临轻笑,不再言语,将她送了回去,然后对她说,“程程,我等不了了,我将要去摆脱我这个‘和尚’的身份。”
程程面色一喜,瞪着爽乌溜溜的眼睛看他,叶临只是笑,“在这里,等我三天。”
程程不乐意了,“为什么啊?”
“乖,莫非要不听我的话么?”叶临的声音依然轻柔,语气中却透露了几分威严,“那个地方女子不准去,否则你让我怎么收心来转变身份?”
“哦……那我等你回来。”程程翘了翘唇,带着不舍。
“乖。”叶临亲她一口。
程程不知道,如此轻松的对话,却是叶临准备好的永远离别。她也不知道叶临此刻千疮百孔,心,痛得无以复加。那一天,叶临转身的一刻,眼被泪迷失,他哭了,一滴一滴往下掉,掉在尘土中,他只是不想死在她的怀里,那样才是真的毁了她一生。
他一次一次说着,程程,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
叶临是当夜就离开的,走的时候他抱着熟睡的她,一遍一遍的亲吻。泪水克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原来他怕死,很怕很怕,他怕自己走了,留下那个深爱他的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等待着永远回不来的他。
祭坛不是设在桃花岛上,可是在桃花岛以西的一个玄幻禁地。此处正常人以肉眼是看不见的,入口秘诀掌握在若水门主的手中,当叶临进入这个禁地中之后,眼前闪烁一片,仿佛突然进入了一座金碧辉煌的皇宫。眨眼之间,皇宫又变化成由一座又金子砌起来的半圆形山洞,再一眨又变成了又玛瑙筑成的雅房,叶临眼睛受刺,不由将眼睛紧闭起来。
若水轻寒站在一边缓缓开口,“出口只有那么一个,这里的外貌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对了。”
叶临扯了一条黑布蒙住自己的眼睛。慢慢地朝那个入口进去,若水轻寒的声音在身后传过来,“你即将成为进祭坛的第四十三人,你知道前四十二名灵力强大的人都一去无回。”
“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外面有爱我的人在等我,我想靠着这最后的灵力回去与她相守一辈子。”
“你突然让我嫉妒,嫉妒的即使你出来,我也会杀了你。”
“只要我活着出来,我便能走到她的面前。而且……你那希望重生的女人还得靠我不是么。”叶临面色平淡,静如止水,那双覆在黑布下的双眼紧紧闭着,他的脸上带着镇定和自信。脑海中逐渐呈现出一副极为普通的山洞的景状。他一步步踏入,突然感到底下在沉沉下滑。下滑的速度逐渐加快,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程程在一清早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叶临不见了,失望之余还是期待的,三天之后,她是不是就可以成为他真正意义上的妻了呢?她笑,笑着笑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房门已经被打开,陶熏然推门进来,忽视程程怒视的眼神,坐在她的面前,自然地拿着桌前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姓陶的,你来做什么?”
“会母夜叉。”陶熏染拿起茶壶喝了一口,笑眯眯道。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陶熏然已经恢复了,那张光洁如凝的脸令他比起往日更加动人了,鼻梁挺直,遮掩的长发今日也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只是程程的眼中除了叶临装不下别人,再美的男子在她面前都是丑八怪。程程听了他的话,明白他已经知道她揍了他,不怒反笑,拎起茶壶就扔了过去。
陶熏然躲了过去,啧啧两声,嗤了一声,“这天下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叶临怎么就看上你这样的……”
程程带了几分得意,“这还用说么,临哥哥爱我呗。”
“人家是因为快活不下去了,随便找个女人消遣罢了,你年龄正好,姿色正好,家世正好,傻气又好拐。”
程程唇角的笑瞬间被抽掉,双眼赤红,一个巴掌瞬间抽了上去,另外一只手拔出身上的刀狠狠地刺入他的肩膀,她突然的快速度令陶熏然躲闪不及,只觉得肩膀一阵刺痛,“喂喂喂……”
“陶熏然,别给你脸不要脸,临哥哥和我之间的感情不需要你多嘴。我爱他,不在乎他的生命年限,他爱我,只是因为我是程沐尔。”程程的刀更刺入一分。
随即刀子拔出,血流如注。她甩了刀子离去,红衣耀眼飘动,却带着一种冷漠的肃杀,谁也不可以侮辱他们的爱情。
陶熏然唇色苍白,愣愣地拾起地上的那把短刀,精致的刀子,刀柄上刻着一个“临”字。他淡淡低笑,真是没事找事,偏偏去惹她。
三天后,她还会有这样的力气去生气么……
乍然归来
三天说长不长,对于程程来说,却,度日如年。程程从未觉得自己依赖叶临,可是如今她才发现,原来她早已经将她与他联在一起,只要分开,身体就觉得缺少了一部分,无法适应。
三天的等待很漫长却也很多彩,她一个人拿着大把的银票,穿越大大小小的街。买最漂亮的衣裳,品尝最雅致的心。
这里的衣裳无论从款式还是料子来看都比不得程家的天织锦。可是这里有另外一种的独特风格。她突然地喜欢上了明媚艳丽的颜色,如同她此刻的心情。她换上新衣,繁华的刺绣,出自于村子最出名的巧妇。她还买了很多配套用的首饰,还有颜色粉嫩,香气弥漫的胭脂。漂亮的人在哪里都会引起关注,不过几日,全岛的人便都认识了这位漂亮而又亲和的女子。
人们总是见到她带着微笑,还会告诉他们,一定要参加他们的婚礼,每一个人都会向她道喜,对她说,恭喜恭喜。
她将半个头发半盘起,用红线与珍珠扣子盘住,歪歪地斜在半边,剩下的头发稍微束起一些,弄出长短不一的效果,并挑出两缕挂在胸前。一身合身的橘红色长袍披在身上,袖口是大红色的花纹,腹部用带玛瑙的腰带扣住,并垂下一条几个宝石珠子连成的坠子。妆容比平常化得稍浓了些,柳叶弯眉,鼻眼精致,唇色粉嫩,镜中的女子眼梢带笑,千娇百媚。程程满意地了头,从房中走了出来,脸上洋溢着笑。她坐在门口的一张铺着羊毛垫子的凳子上,食指交叉放垫在下巴下,眼睛直直地望着前面。
从早晨到中午,从中午到晚上,她一直都是很有耐心地等着,仿佛下一刻,那抹熟悉的身影就会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清冷的月不知何时已经挂上了树梢,小童将食物端来摆在她的旁边,“姑娘,天冷,到屋里歇着吧。”
“不,我要等临哥哥。”程程回答,随意捻起一个包子放入口中,随意嚼动着,难以下咽。他一定不会言而无信的,他说三天,三天就一定会回来。
“到屋里等也是一样的呀。”小童不明白这种归心似箭,有些理所当然道。
“我要他一回来就能看到我。”程程的手有些僵了,小心地放在嘴边哈气,揉搓着。
小童劝不动她,便去拿了个圆形镂空暖手给她,让她捧着。夜更深了,小童眼见着不忍,给她抱来被子,一次一次地来给她端暖茶。
晨光熹微,一夜就这么过去了。程程的心突然跳得厉害,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在害怕。这种害怕在陶熏然来的时候更加深了一分,他对她说,“你不要等了……”
程程还没有理解他说的话,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四肢麻木,扑通一声摔在地上。陶熏然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轻声说道,“你……不要等了。”
程程只觉得全身很冷,所有的喜悦在一夜的等待中磨去了,这突然起来的一句话让她心中产生了无限的恐慌,她不顾来人是谁,僵着舌头问,“什么意思?”
“他可能永远回不来了,我知道或许得瞒着你,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早解脱出来。”陶熏然看到程程脸上的所剩不多的几丝血色都失去了,她微怔了很久,那双漂亮的黑眸里折射出死一般的静寂,良久她突然使力,双手扒住陶熏然的身体,大吼一声,将他扔到冰冷的溪水里,她冷哼一声,“姓陶的,再说这种话,我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程程进了房,以最快的速度换了轻便的装束,带了把大刀就跑了出来,她不停地问人,祭坛到底在哪里。
虽然只是一个岛屿,可是这里的人都是很崇拜神灵,因此祭坛大大小小也几十来个,程程一处一处找,谁敢不让她进去,她就拿刀出来恐吓,她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却没有叶临的身影。
她不放心又回到小筑看看叶临回来没有,等了一会儿又跑出来寻找。越找越心急,直到碰到阿水。船上碰到那名哑巴少年,不过可能是几日不在船上,脸恢复了少年的白皙肤色,他见到程程之后,眼中带了几分歉意。
“阿水?”程程疑惑,“你怎么还在这里?”
“嗯,我没有走。”程程以为的哑巴突然开口讲话,程程怔住了,带了几分惊奇,“阿水,你能说话?”
阿水轻笑,笑得很儒雅,“能。”
其实程程还不是很疑惑,她还想跟他谈谈,可是此刻她真的没有心情,也没有心思,她朝他挥了挥手,“阿水,以后再招待你,现在我要去找临哥哥了。”
程程刚跑出来不远,便听到身后阿水微偏冷的声音,“程姑娘,叶临永远回不来了,不必找了。”
程程顿住,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可能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不必再找他了。”
“你再说一次。”陈述的语气。
“我不知道叶临跟你说他去祭坛做什么,但是他真正的目的是赌博,赌自己剩下的时间,剩下的灵力还够不够换一辈子。”阿水的话语很平静,褐色的衣服有流露出一种诡异。程程并不相信这是事实,眼泪却不期然落下,当她意识过来的时候,她很平静地擦去了眼泪,笑笑,“阿水,不要跟我开玩笑,虽然在船上的时候,我把你当朋友,但是并不代表,你能跟我说任何话。”
阿水在程程的面前将手摊开,上面静静地躺着一只,白兰花耳坠,程程是认得的,阿水道,“这是你的吧……他说给你这个你便会懂。”
眼眸酸涩,却哭不出来,程程突然发起疯来,拿着刀乱砍,她自言自语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她的身体仿佛受到控制般,疯狂地砍,见到什么砍什么,破坏性极大,陶熏然及时出现,将程程催眠了过去。
“门主,接下去怎么办?”
“继续等那个有缘人出现吧……”阿水叹了一口气,“其实我还是蛮钦佩叶临那小子的,灵力极强,若不是将死之人,他可能可以活着出来吧。”
“他在哪里?”才被催眠过去的程程睁开了双眼,陶熏然不由大吃一惊,他的催眠术从来没有失去过。
程程又道,“他在哪里,带我去。”
阿水道,“你去了也没有用,因为你灵力全无,连入口都进不去。”
“那我也想要再离他进一的地方,我想告诉他,我恨他。”程程的声音无一丝波澜,明明很想落泪,却一直忍着,装作一脸平静,还有隐约的怒气。
阿水清清楚楚地看到程程眼中一闪而过的死寂,却不动声色地了头,然后转过身来对着陶熏然道,“你先在岛上住两天,我带她去一下祭坛。”
程程到了那个叶临说女子不能来的地方,心下第一次后悔,那天叶临脸上还有一丝犹豫,她为什么不拦住他,一直以来他的生命年限都是两个人禁忌的话题,她是不是再主动一些,再说破一些,其实她真的不在乎。她站在那里,周围变化的场景让她晕乎乎的,她大声叫唤,“临哥哥,你在哪里?”
“临哥哥,你为什么不应我?”
“临哥哥……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
“临哥哥,我恨你!恨你这么自私,什么都不说,就这样子将我丢下!”
她的每一句都在这空旷的地方荡起无数的回声。
她吼累了,就坐到地上去,眼瞳无神,眼中带泪,一下一下抹着。后来逐渐痛哭出来,声音凄厉。她将手指咬破,手指上溢出鲜血,泪眼朦胧中,她将指头按在地上,写下“生死共相恋”五个字。
她从手中抽出一把小刀,低低地笑了起来,阿水见了,眼中不期然闪过一丝恐慌,他的六月当初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神情,他想都没有想,一脚踢了过去,小刀不知道被踢飞到了哪里,声音徒然抬高,“你做什么?”
程程有些茫然地用左手握住那只被踢疼了的右手,“削发。”
“……”
“我不会轻生的,否则临哥哥最害怕的事情便会成为事实,就算我去黄泉路上找他,他也不会原谅我。但是我可以永不婚嫁,终身替他守着。”程程很是淡然,所有的悲伤都被压抑在心灵的最深处,“而且我还没有见到他的尸体,我不相信他……在我心里他一直活着。从小每年都只见上几面,我一直在等着,以后也一直,虽然可能好几年都见不上一面。”
“是……一直都活在心里。”
正在此刻,突然一阵巨响,只听得耳鸣。整个祭坛仿佛被霹雳了一般,剧烈摇晃起来。
程程睁大了眼睛问,“怎么回事?”
阿水顾不及说话,拉着她往外逃。程程不期然地回过头来,却发现地面裂开了,黑暗的裂缝里乍然飞起两团影子,一道黑一道红。程程紧紧地盯着那黑色的影子,仔细辨认因为遥远而有些模糊的脸,那飞扬的发丝,遒劲的身躯怎么看都是她的临哥哥。她死死拉住阿水,有些不知所措地大叫,“阿水,阿水,那里有人。”
阿水停了下来,转身往后看。程程了揉眼睛盯着那个黑色的影子。她的唇边笑容逐渐扩开,那的确是他的临哥哥,她马上就要跑过去,却被阿水拉住,“别去,危险。”
程程一时将视线都落在叶临的身上,却忘记了那团红色的影子。那红色的影子根本不是什么人,而是一个灵体,一个聚集着无数邪恶力量的灵体。那个灵气正在咆哮着,发出巨大的声音,如若雷声一般,它一直在叫着,“把东西还我,把东西还我……”
“我……”
“你过去只会分了他的心,你要他回来,现在就给我站这儿不要动。”阿水施展轻功,想快速飞到叶临那边,叶临远远地看着他,阻止他的前进,微微一撇头,将嘴里含着的一块类似于骨头的长条给吐了过来。阿水准确无误地抓住。
叶临继续喊道,“马上带着程程离开这里,快。”
“临哥哥~~~”程程很想阻止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却还是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声音中有失而复得的恐惧与喜悦。
叶临偏过头来,朝她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疲惫,可是那双眼睛却很亮,是只有对着她时才出现的宠溺,如同璀璨的宝石。程程刚想说什么,发现那灵体使劲冲向叶临,变化成一个红色的大爪子,叶临的胸口被扯了一条很大的口子,鲜血淋漓。叶临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程程惊慌就要跑过去,却被阿水抓住,飞向了外面,她大力挣扎,“我不要走,我不要走,我要临哥哥……”
阿水不耐烦道,“闭嘴,不要干扰他!”
“我……”程程噤声。
阿水将她放到地上,仔细观察着手中的这根骨头形状的东西,好像就是一根骨头。或许他拿着它就可以走,身后的一切是死是活与他无关,却有一股抑制不住的力量让他忍不住回头。片刻不犹豫,他将这根东西放到程程的手中,将她推了出来,“无论什么办法,你马上离开,逃得越远越好,这是续命或许重生的东西。”
他将程程抛下,自己再次入了洞口,并将石门给关上。
短短的几天历经了从狂喜到狂悲再到狂喜,喜喜悲悲,繁华如梦,不似真实。她现在甚至不明白自己是否在梦里。她狠狠咬了一口自己,很疼。她转身就跑,“临哥哥,我等你回来,生生世世用不分开。”她一边跑一边祈祷,她跑了很远,站在那里双手合十,朝天祭拜,临哥哥,你一定要回来。
她在外面听得不里面的一动静,这里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岛屿,虽然与桃花岛很近,却看不到彼此。她知道自己如今是在一个结界里,只要离开,便能脱险,但是她不愿。她知道若不在这里见证最后的结果,她不会甘心。
痛苦与等待继续折磨着她。
天空突然阴暗,淅沥沥地下着大雨。这里天气仿佛无常,老天只用自己的喜好随意变化着气节般。大雨将她淋了个透彻。长发湿润地围在脖颈里,水从她的眼角鼻尖,唇角滑落,流淌。
她只是紧紧抓着手中的东西,一动不动。
临哥哥,这是最后一次等你,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