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她说。
她根本没错,女人有哭泣的权利。相反,是我打扰她了。
“你看,它绿得可爱。”我指着仙人球说。
她走过来,坐在对面。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也不想说话。我们沉默良久,那盆仙人球在沟通着我们。我感觉它在告诉我们,好好地活着。
“你说,仙人掌为什么活在沙漠中,活在那里该有什么意思?”陈家默问我。
“是啊,为什么要有仙人掌呢?也真难搞懂。可他们都坚强地活着。”我附和着。
“他生前种了那么多仙人掌又是何苦?明知道自己苦恼寂寞,偏偏又让自己只身在荒漠。”陈家默平静得可怕,神色黯然,目光呆滞,像等待死亡一样庄重。
“我们都活在沙漠中,不管有没有仙人掌。因为我们本身就是仙人掌。”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吗?我们本身就是仙人掌?”她盯着我看,幽暗的眼睛充满泪水。
“是的!”我加重语气,实际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说。
“你和他一样,他在遗言中说,他就是一颗仙人掌,可最终他没有活成仙人掌!”她低下头,无助地看着那盆仙人球。
“不,他是,只不过被沙埋了!”我肯定。
她不再言语,看上去很平静。我不知道人为什么在痛苦之余都选择平静,安安静静地体味窒息。
相当沉闷。我伸出手,轻轻握了她放在桌上的手,后来我们紧紧抓在一起。
“我儿子死了,我父亲没有看好他,就掉到水库中不见了。你说奇怪不,连个影子也没有,他就像变成一条鱼不见了。”她喃喃自语,那声音中没有一情感,只有死亡的气息。我感到可怕,感到她即将逝去,不留任何痕迹。我紧紧握祝糊的手。
“喝什么,来酒好吗?”我不想让死亡的气息继续扩散,不然我要窒息死掉。
“那就喝酒吧。”她看也没看我,仍然傻愣在那里。
我起身在柜筒里拿出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在昏暗的灯光下,我们没有祝辞,自斟自饮,一大杯一大杯地喝,喝完我又拿了一瓶。酒是好东西,酒后可以忘忧……
黎明醒来,我与陈家默滚在一起,两人衣衫全无,赤条条地倚在一处。我迟疑好久,才清楚明白过来。我一时糊涂起来,喝酒与做爱怎会联系起来?明明是喝酒,却怎么脱了衣服上床?女人还在酣睡,双眼微闭,脸上的忧伤全无,全然沉在甜美的梦中。这个女人的睡相很雅,似乎比清醒着好看。
我自始都有预谋似的,把一个失落之极的女人占有,让自己彻底成为男人。就是这么回事,实在厚颜无耻。我应该是这样,何时变成这样?以前,我险些占有了朱文君,可最终在关口收心敛性,我不想伤害朱文君。也许那时我还有真诚的童子之心和少年之爱。而今我什么也没有。与朱文君分手仅仅一年多,我就谋划了这样的一场戏,攻陷一个将倾的城。可这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在酒精的麻醉中一无所知,没有体味到做爱的甜美和紧张。此时只感到头很晕,身体很乏累,与以往酒醉一样,仅仅是肌体虚脱。
也许我们什么都没干,仅仅脱了衣服滚在一起而已。也真好笑,两个赤身裸体的男女,躺在一起什么也不干?
我感到奇怪,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还这样平静?这是伤天害理的事?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事。真的出怪了,难道我已经彻底成了现在的一个人,以前的郝佑南不过是一个道具,演戏结束,已不知道被扔到何处?
我与朱文君激情过,可临到关口我感到索然无味。脑海中竟是文墨染。漂亮的文墨染怎么会幻化为不漂亮的朱文君?这真是怪事,一个男人被欲火焚烧,还会想着一个与身无关的漂亮的女人?是怪事,无法解释,所以我感到兴致全无,索然无味。那时朱文君微闭着眼,她那样子实际很可人。
“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我整理衣衫时说。朱文君那时注视窗外,嘴唇咬得紧紧的。
“你不想负责,是吗?”她心平气和。
“怎么说呢,有许多东西牵扯你我,人总会平静的!”我说这话时格外想笑,那关口能冷静吗?说我是性冷淡我倒有些相信!可是我真的冷静下来,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左右,我便是那时的我。这种力量我一直以为是对纯洁爱情的膜拜和向往的呼唤力。真的,过了许久我都没有后悔过,即便现在。只不过现在有些遗憾罢了。
这之后,我与朱文君多少有些隔阂,这也许使她后来平淡接受分手的一个预兆吧。有时负责任的举动更能说明白一个人的内心,因为它大多受理性支配。我骤然而来的理智,让朱文君感受到我对她的感情不那么真实。不可思议的理智,鬼知道当时我是怎样想的。
陈家默终于醒来。她看到身边赤裸的我,有些呆了。随后她很平静,面无表情,良久缓声问我:“我们是不是有了?”她眼神里飘忽着一种说不出的东西,像游离出来的灵魂。
“好像是有了,只不过也许什么都没有。”我也一脸平静,平静得一本正经,也平静得厚颜无耻。我随即扭头看窗外。实际屋中很热,只是我和她都没有出汗。
她开始穿衣服,不紧不慢,有条有理。内衣是内衣,文胸是文胸,衣裙是衣裙。床第两大快事就是:看女人一件一件地脱衣服和看女人一件一件地穿衣服。很遗憾,我没有看到这个女人是怎样完整地脱了衣服,但我感到足矣。
她就要走出门时,我不假思索地叫祝糊。
“我……我需要你!”我把持不住自己,想上前扯她的衣服。我是那样无助,一种绝望的情愫困扰了我。是的,我原想说我爱你,可这三个字在我的校旱中太泛滥,最后我在迟疑中说出最直白最物欲的话。我需要她,真的很需要。
她站在门口良久,僵硬成一尊塑像,我感觉她随时都会倒下来。她没有扭头,冷冷地说:“我也需要你!”
她快步走了出去。屋子里一下子空气流畅,可是我感到死的寂寞涌来。
╲千╲╱ 网雅何须大,书香不在多
╱╲秋╲ ://.haxw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