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却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不知不觉中,钢琴从一种压迫变成了我世界里的一个知己,变成了我之于这个世界存在的另一种方式。当然钢琴之所以成为另一种方式是因为我已经能弹得一手好琴。弹得一手好琴让我找到了我的另一个存在,一个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专属于钢琴的存在。我从那时开始庆幸老爸逼我弹钢琴这件事,虽然我依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在我记忆中,每当我练到很烦很累很厌倦而抱怨的时候,我总是会问老爸我为什么一定要弹钢琴。他总是会用强硬的态度说:
"问什么问!你只管练琴就是!"
他总是用同一个语气说同样的话。所以每当老爸板着脸这么说的时候,我总会忍不住故意怪声怪气地模仿他。然后老爸每次都会忍俊不禁地笑出来。我总是这样,因为我知道只要他这么笑我就可以获得几分钟的休息时间。但是休息时间永远只有几分钟而已,然后我就得再继续练钢琴,好像我这个人之所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为的就是弹琴那样。
老爸的眼神对我说,我是为钢琴而存在的。
我不相信老爸的眼神,所以我猜想家里这架钢琴大概会和母亲有关。这仅仅只是猜测。无论是我的存在,又或者是老爸执意要我弹钢琴这件事,我想也许,最关键的原因在于家里这架旧钢琴的前一位拥有者是母亲。虽然我从来没有听过或者看过妈妈弹奏这架旧钢琴,虽然她很早就去世了,并且在我对她仅有的淡薄记忆中,她与钢琴无关。
高三那年,老爸安排我转学到他任教的学校继续在音乐班就读。这个决定很突然,突然到几近仓促。但是我居然对他的决定丝毫不感到意外。我想这大概就是一种宿命,就好像我一定要弹钢琴一样。宿命对于我来说,是不需要问为什么的。
我清楚地记得,转学那天是1999年1月18号。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17岁生日。
我不明白这种重叠究竟是巧合还是宿命,但是我的故事就从那一天开始了,从我17岁那年的美丽冬天。
那天,带领着我这位转学生参观新校园的是我的新班长晴依。
一眼看去,晴依是那种典型的美女:小脸大眼,白皮肤,黑长发,高且瘦。大概十个男生里有九个会拿她当做梦中情人,而严格说来我应该也在这十分之九之内没错。所以我常常在想,如果当时不是那栋老琴房里传来的琴声太迷人的话,我在看见她第一面,从她带着我参观校园,开始我应该就会立刻追求她。只可惜当时那栋旧琴房传来的琴声太迷人,以至于无论是当下或者往后的我,都永远的成为另外的十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