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一片雪白,设施很简陋,只一张床,一张凳子,一个柜子,其余便什么也没有。
沈黎怔怔的站在门口,那窗外阳光斜斜的照射进来,呈颗粒状在空中盘旋。床上躺着一个人,背对着他们。
她穿着病号服,头发有些乱,病房内很安静,几乎没有一丝声音。
沈黎突然就不想走进去了,她有些退缩,而身侧的男人却岿然不动,紧紧的反握住她的手。沈黎看他,他却只是摇头。
“病人方才不肯配合,才刚刚打了针。”身后的小护士解释。
沈黎却是一怔,“zhendgj?”
“她还犯病?”
这是沈黎没有想到的,一般都说精病患者不会长期发病,只是偶尔才会如此。如果没有触及到病人的一些底线一般是不可能犯病。
那小护士瞥了沈黎一眼,一副你知道什么的表情。“这床的病人跟别人不一样。也不知道最近是受了什么刺激,没玩没了了。”
“你说什么?最近才开始的?”
沈黎眼眸一暗,刚要发怒,裴远珩及时拉住她,朝着那小护士点了点头,“你先出去吧,我们陪陪她。”
因为知道沈黎是苏岑的女儿,那小护士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沈黎几眼。只道这个女儿还真是无情,放任自己的母亲待在这里这么多年,竟是现在才来看她。
沈黎却是控制不住自己了,撇开裴远珩,快步走过去。待到凑近了,才看到苏岑面容苍白,毫无血色。
沈黎连连后退了好几部,若不是裴远珩及时抓住她,只怕这会儿已经跌倒在地上了。
“裴……”
沈黎刚一开口那床上的人已然睁开了眼睛,沈黎怔怔然愣在原地。床上的女人睁开眼,却是一动不动,只是瞧着对面的沈黎。
她一双乌黑的眼眸里,澄澈一片,没有一丝浑浊。沈黎一激动,推开裴远珩上前去。
“妈妈。”
女人没有反应。
“妈妈。”沈黎又是叫了一声,“您看看我啊,您醒了?妈妈,我是小黎啊,妈妈,你回答我一句啊。”
女人还是没有开口,只是看着沈黎,许久许久才移开视线,落在沈黎身侧的男人身上。
她的目光开始变得浑浊起来,意识也开始不清晰。
“你……你是……”
苏岑蓦然睁大眼睛,气息变得紊乱起来,“你,你是……”
“您好,我是裴远珩,沈黎的丈夫。”
裴远珩上前一步,牵起沈黎的手,微微道。
苏岑却是豁然起身,伸手拿起了身边的枕头就往沈黎身上砸,“你这贱人,你给我滚,滚,你这个贱人,贱人……”
“妈……”
沈黎惊愕,更是心痛,时隔这么多年再见面,没想到母亲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让她滚,还骂她是贱人。
沈黎红了眼眶,想要上前去,却被苏岑给喝退了。
只见苏岑手里拿着枕头和棉被,还想要继续往沈黎的身上砸。裴远珩却是挡在了她的面前,“你先出去。”
“我不。”
沈黎咬着牙,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这个女人是她的母亲啊,就算她疯了,可也不应该不认识她,甚至还当她是仇人。
“妈妈,您仔细看看我啊,我是小黎,我是小黎啊。”
“坏人,小鸢,你在哪里,快来帮妈妈打跑这个坏人,这个贱人,她要来抢走你爸爸,坏人。”
“你说什么?”
沈黎瞪大了双眸,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岑。
“妈妈,您说什么?”
“我才是你女儿,你的女儿是沈黎,不是沈鸢。”
“胡说,我女儿是小鸢,才不是你这贱人。你走,你给我走,你告诉你那个贱人妈妈,别想跟我抢老公。”
“妈。”
沈黎大叫一声,却是吓到了苏岑。吓得她双手撒开被子,整个人蜷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不要打我,不要打我,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不要打我,小东,救救我。”
“妈……”
沈黎的手蓦然被人抓住,她还想上前去,可裴远珩却制止了她,轻摇脑袋,“现在不是时候。”
房间的门被推开,一众医生进来,看到这番模样都吓了一跳,急忙让护士过去抓住苏岑,而另一个医生则是拿了zhen过来。
“不要……”
沈黎跑过去想要制止,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原本还发疯的苏岑突然安静下来,倒在了床上。
“你们干什么?”
沈黎推开裴远珩,上前去为苏岑掖好被子,怒目而视。
“你们怎么能这样?她有病,应该治疗,而不是像你们这样一针解决问题。”
“那你说怎么办?现在还有更好的办法让她安静下来吗?”
一位较为年轻的医生开口,显然对沈黎的控诉十分不满。沈黎一听,怒火马上就上来了,“你这说的什么话?病人交给你们,病人就是最大,你们这样对待病人,难怪病人好不了。”
“这位小姐,请问你是病人的什么人?有什么权利质问我们?”
那医生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沈黎。
“我是她女儿。”沈黎一开口,那医生却是带着有色的眼光看她。
“她女儿?据我所知,这位苏女士在医院十几年了,我也做了她好几年的主治医师,却从未见过你,倒是另一位小姐隔三差五来看她,你说你是苏女士的女儿,我表示怀疑,还有,苏女士已经很久没发病了,怎么你们一来,她就犯病了?”
“我……”
沈黎发现,面对医生的质问,她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
“是不是苏女士的亲人,我们自然会证明,不过我看你们医院也不想继续下去了,一个病患的亲属关系都没搞清楚,难怪病人会医治不好。”
却是在这时,裴远珩握住了她的手,紧紧的,给予她力量。
他目光淡淡的落在那名年轻的医生身上,再扫过众人,唇角忽而一扬,“病人的病因你们都清楚吗?她的亲属你们也都清楚?什么人你们都敢放进来,我很怀疑我母亲的病跟你们医院有很大的关系。”
他声音始终淡淡的,却是透露出不可抗拒威严。
“你们院长呢?”
“这……”
裴远珩嘴角噙着笑,“我倒是要看看,你们院长怎么说!”
手臂被人抓住,他低眸,却见这小女人摇摇头,“别这样。”
“敢欺负你,便不能忍让。”
“可是……”
沈黎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咬着下唇苦笑,“他说的也是事实,这么多年来,我不敢面对过去,不敢面对她,才错过了这么久。”
“这并不是你的错。”
他蹙眉,不喜欢沈黎将所有的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
“可我这十几年对她不闻不问。”她摇摇头,“我想为她做点儿什么,可我发现,我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沈黎。”
裴远珩稍稍一用力,紧握了她的手,“这件事不怪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母亲的病情,还有,这期间沈鸢来过多少次,究竟跟母亲说了什么?”
沈鸢?
裴远珩的话点醒了沈黎。
肯定是沈鸢说过什么了,母亲才会这样。
方才从苏岑断断续续的言语中听到一些事情,还有为什么苏岑会一听到她的名字就发狂,反倒是经常提起沈鸢?
沈鸢到底对苏岑说了什么?怎么感觉沈黎才是许淑惠的女儿,而沈鸢是苏岑的女儿。
对了,这才是关键。
“你说,沈鸢是不是想要从我母亲手里拿到股份,所以处心积虑接近我母亲?”
“一定是这样的,她们真的是太过分了,拿走了我的股份还不算,还想拿走我母亲的。”
沈黎此刻怒红了眼,双手紧紧的握着,却是看向床上那安静熟睡的苏岑。
“我想给我母亲转院,她不能继续在这儿了。”她不放心。
放任苏岑在这里十几年,没想到让沈鸢她们得逞了,她真的很恨自己。
裴远珩却是摇头,“不,母亲非但不能转院,而且我们还要在她眼皮子底下治好母亲,然后,让她自食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