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烫了,现在不能打,要等一下。”
“可是我怕。”
“没关系,我陪你说话。”
“说话?说什么?”
“随便啊……你不是很喜欢工作吗?说说你的案例也行啊。”
“工作?嗯,没什么好说的。”
我打亮打火机,看到黄玄衣卷起嘴角,有些无聊的样子,没话找话道:“对了,你为什么不打电话求救?”
黄玄衣拿起车台上的手机,在我面前晃了晃,“我的手机刚好没电了。”
“哈,我也是。”我也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笑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天亮,我们要珍惜打火机的气,我现在要灭了哦。”
“哦,好吧。”黄玄衣有些依依不舍地说道。
我把打火机灭了以后,为了不让黄玄衣感到失落,赶紧说道:“我给你唱个歌吧。”
“你唱歌很好听吗?”
黄玄衣一问这个,我顿时有些不自信,但是想到那天晚会上的表现,我便又多了几分自信,“还好吧。”
“嗯,那你唱吧。”
“好,嗯哼……”我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蚂蚁蚂蚁蚂蚁,蝗虫的大腿,蚂蚁蚂蚁蚂蚁,蜻蜓的眼睛,蚂蚁蚂蚁蚂蚁,蝴蝶的翅膀,蚂蚁蚂蚁蚂蚁,蚂蚁没问题……”
我还没唱完,就听到黄玄衣咯吱咯吱地笑了起来,“不要唱了,你唱歌好难听啊。”
“有吗?我觉得我唱得还不错啊。”
“哪有?唱得还不如我呢?”
“这样啊,那你唱吧。”
“我不唱,我唱歌只比你好一,也很难听。”
“没关系,就当唱卡拉OK。”
“这样啊。”黄玄衣顿了顿,说道,“那我唱一首《我的太阳》吧。”
我差从后座上翻下来,《我的太阳》?姐姐,你在开玩笑吗?
事实证明,黄玄衣没有开玩笑,因为她真的开始唱了,而且唱的是意大利文,我顿时汗流浃背,一头黑线。
黄玄衣看起来大约不是很自信,只唱了一两分钟之后,就停了下来,“你怎么没反应?是不是我唱得很难听啊?”
“还不错啊,用气挺不错的。就是中气不足了一,不过这也没办法,男高音嘛,女声唱起来是比较麻烦的。”我装出一副专家的样子瞎掰道。
其实说实在的,我这种半音乐盲,哪里懂得听什么《我的太阳》,也只能瞎掰了。
为了害怕黄玄衣继续美声,我只得岔开话题道,“对了,可以说说你为什么这么怕黑吗?”
我说着,打亮了打火机,看到黄玄衣轻声地叹了口气,“我小时侯吃东西很挑食。只要饭里有一我不喜欢吃的东西,我就不吃,我妈妈非常不喜欢我这。后来有一天,我又是这样,她就生气了,气得把我一人关在黑房子里,关了好几个小时。从那以后,我就怕黑了。”
我听完,忍不住说道:“哇,这么说,你妈妈还真是有残暴。”
黄玄衣摇了摇头,“其实也不是,我妈妈那次是心情特别不好,平时她不这样的。”
“那你妈妈现在跟你谈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很后悔啊?”
“我妈妈前年去世了。”黄玄衣垂下眼帘,说道。
“哦,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人总是要死的,我们也会有那天,没有什么好忌讳的。”黄玄衣淡淡地笑着摇了摇头,“说说你吧,你和你爸爸妈妈关系怎么样?”
“我老爸老妈?我要把打火机灭了……”我提醒着,灭掉打火机,“那可就一天一夜都说不完咯。你要是见到我老爸跟我老妈,你绝对不相信他们已经结婚几十年了。因为他们一直到现在都是要多肉麻,就有多肉麻。你知道平常在家,我爸喊我老妈什么,我老妈又喊我老爸什么吗?”
“什么?”
“我老爸喊我老妈小美女,我老妈喊我老爸大帅哥。”
“哈哈哈哈,你爸妈真逗。”
“还有呢……”
从这时候开始,我跟黄玄衣之间的谈话就正式进入比较顺畅的时期。对话一直连续的进行着,中间几乎没有任何中断。打火机一阵一阵的亮着,让我们时不时地可以看见对方的面容,
也不知道说了多久之后,黄玄衣说道:“我真羡慕你爸妈啊,我要是将来可以像他们这样幸福就好了。”
我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道:“说句不怕得罪你的话,你要是想像我爸妈一样,首先得改改你的脾气,你有时候过于敏感了。就好象刚才我进来的时候,撞到你之后,随口说一声你兴奋什么,这明显是一句玩笑话。可是你居然也当真。”
好一阵,黄玄衣都没有说话,我于是打亮打火机,问道,“你不会又生气了吧?”
黄玄衣摇了摇头,她抬头望着我,眨了眨眼睛,又咬了咬嘴唇,最后,终于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对我说道:“这件事情其实跟敏感没有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系?”我不解地问道。
“其实,刚才你突然把我撞在地上的时候,我是真的有兴奋。”
“啊?”
“还有刚才,我被被打火机烫的那一下,其实也很兴奋。”说到这儿,黄玄衣便好像刹不住车一样说道,“还有,我有时候路过性用品店,看到店里的那些SM用具的时候,我也会莫名地觉得很兴奋。有时候晚上,还会做很奇怪的梦。”
噢,上帝饶恕我,我有明白黄玄衣的意思了。原来,她并不是同性恋,而是我不久之前刚从青龙戒的大佬们那里听来的一种状态——虐恋。有虐恋倾向的人,大多数在性欲上都是比较弱的。因此,正常的爱抚和调情很难激发她们的性欲,只有更强烈的知觉,更强烈的情绪,才能使她感到性欲高涨。而痛楚感在这之中起到很大的作用。因此,虐恋者通常与性虐待是联系在一起的。记得我跟他们饶有兴趣地讨论的时候,还开玩笑说,说不定哪天就会遇到这种女孩。怎么也没有想到,时隔不久,居然真的遇到了这种女孩。而她,居然就是这个看起来时刻一副法官脸的黄玄衣。
见我好一阵都不说话,黄玄衣有些担心地说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变态?”
我赶紧摇头道:“当然不是,你千万不要这么说。”
“我有一个朋友叫小新,她是一个心理医生。我当时认识她的时候,其实就是想让她帮我治疗这种病态,但是我到底还是不敢说出口。你是第一个知道我有这种想法的人,你会不会很看不起我啊。”
“不会,当然不会,事实上,这不算是一种变态,只是每个人的基因和生活经验不同而已。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严重。”我说着,使劲把青龙戒教我的那些关于施虐恋的东西想起来,“从学术上说,你这种情形被叫做虐恋,虐恋的行为俗称SM。主动的虐恋叫做施虐恋,西方称之为‘萨德现象’,被动的虐恋,叫做受虐恋,西方称之为‘玛克索现象’。通常来说,施虐恋跟受虐恋是在一起的,施虐恋者,一般同时也是受虐恋者,而受虐恋者,大部分都不是施虐恋者。”
“这个我知道,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这种说法,可是不敢再看下去。”
“你别怕,你听我讲完。在一般情况下,痛苦跟快乐普通通常被认为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但事实上,我们的日常生活里,经常会有以痛苦为快乐的经验,比如轻微的痛感就很容易让人反而觉得兴奋。而通常来说,最能够感受到这种兴奋的,一般都是神经脆弱的人,不过意志坚强的人,有时候也会感受到这种兴奋。这种兴奋是很正常的,但是当这种兴奋被放大,并且与性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就形成了受虐恋的心理基础。另外,痛苦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我们当然会难过。但是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我们的难过就轻一些,至于究竟轻到什么程度,那就要看我们跟这个人的关系。而在我们为他难过的同时,我们的心里又难免会有一些快感和满意的成分。就像罗马诗人Lucretius所说的那样,‘从岸上目击一个不幸的水手在波涛中和死神搏斗,是有甜蜜的趣味的。这倒不是我们对别人幸灾乐祸,而是因为自己超脱于灾祸之外,不免感到庆幸。’而当这种在别人的痛苦中感到快感和满意的成分被夸大,并且与性联系在一起时,就形成了施虐恋的心理基础。”
“一般来说,虐恋者跟喜欢虐待是完全两个不同的概念。有许许多多的虐恋者,是很仁慈,很聪明,很具有人道主义,非常反感残暴和虐待的。在虐恋现象里,使虐恋者感到快感的,并不是虐待别人或者被虐待,而是这种痛楚在自己与别人身上所激发的情绪,比如颤动,呻吟等反应。就像一个很有名的施虐恋者说得那样,‘最引人入胜的,不是别的,而是鞭笞的动作本身。我绝对不愿意叫别人受罪。他一定很感到痛,那是不错的,不过这无非是要表示我下鞭之际富有强劲的力量罢了。只是教人家发生痛苦,在我是不感到快乐的,实际上我很厌恶此中幸灾乐祸的行为。除了我这部分的性嗜好而外,我对于一切虐待别人的行为,是深恶痛绝的,对于动物,我生平只开过一次杀戒,并且至今引以为憾。’所以说,无论是施虐恋,还是受虐恋,都算不上人们日常所说的变态,更不具有攻击和伤害他人的特征,而只是一种性的正常歧变而已。只有这种歧变到了极为严重的地步,以至于日常生活和正常思维都被完全紊乱之后,才是变态。你觉得你有吗?”
我说着,打亮打火机,看到黄玄衣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我没有,我只是比较容易因为你所说的那些东西而感到兴奋,不会又要伤害谁的想法,也没有影响到正常生活。”
“这不就是咯。”我耸耸肩,笑道,“真的没什么,所以不用担心。”
这时候,黄玄衣突然皱了皱眉头,问道:“为什么你对这些东西会这么懂呢?”
我刚要回答的时候,黄玄衣便抢着接着问道,“是不是你也是虐恋者?”
当然不是啦,我这么正直,我怎么可能会是SM爱好者?
虽然我心里是这样想,但是当我看到黄玄衣热切地看着我,一副急于求得同伴的样子的时候,我却不知道为什么,居然鬼使神差地答道:“呃,好像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