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悄声道:“开春的时候你金彪哥半夜里来过一次,俺和你叔也是那会才知道你金彪哥就在咱这东边的——”停住话蹙眉道:“啥地方来着?你看我这脑子,这一下就是想不起来。”顿了顿道:“不碍的,你叔记得牢,回家我问他。”杨香玲问:“那俺哥这会干啥了?”婶婶便就道:“你哥他——”停住话又道:“到家你可不能和你爹说。”顿了顿道:“上回金彪来也没去见你爹,他心烦你那后娘呢。”杨香玲头。婶婶接着说了杨金彪的事。
杨香玲听后吸了口冷气,惊愕看着婶婶道:“俺哥他咋会干上——那事?他咋能——俺不信。”婶婶就道:“婶子还能骗你?这可是你金彪哥亲口跟俺和你叔说的。”顿了顿道:“香玲,你金彪哥的秉性你也是知道的,他干上了这行还不是这年头给逼的?你说说,这年头还有人的活路吗?”
杨香玲凝着眉头想了想道:“可不管咋说——他干了那行——也——也不好——他干啥也不能干了这行啊!”婶婶道:“有啥不好?人要是给逼急了啥事干不出?玲啊,你想想你这会还不是没路走了啊?你想想你还能再在他吴家蹲下去?”
杨香玲的心发颤,想了想说:“可俺哥干那行,俺就是奔了他去——俺一个女的,跟着他也——也干不了那些事啊。”婶婶道:“你哥能让你跟他干那些事?女人家的又咋能干那些事?俺是知道你金彪哥打小就疼你才想着让你奔他去的。俺是这么想,你奔了他后,他会给你在那地方找个好婆家的,你奔了他去他一准能会把你的事给办好的。”顿了顿道:“香玲啊,我看你这会也只有这条路能走,只有奔了你哥去你往后日子才有个奔头,才能过上个女人的日子。”见杨香玲不言语,又道:“香玲,这事你可得好好想想,真要是你跟了你家小叔子生了他吴家的孩,那你往后就是想走都难了。”杨香玲了头,说:“婶子,这事——俺是得好好想想。”婶婶道:“这事也不能耽搁,这往后,谁知道那天你在他吴家会出了啥事?你公公能有这次保不准就能有下次。你婆婆都那样给你说了,保不准那天就得让你家小叔子——”杨香玲道:“俺就是死了他们也别想。”婶婶就道:“为啥非要等到咱没路走的时候啊?你就不要想那瘫子太多,你心里就得想着,他瘫子是吴家的种和你也没啥,你就要想着,你不能就为了他吴家的这个瘫子苦了你这一辈子。”顿了顿道:“再说,他吴家公婆都能对你那么狠心,那么缺德,你心里还惦挂着他家的那个废人弄啥?”
杨香玲不能不承认婶婶的话在理,可她的心里却是怎么都无法放下瘫子的,想了想说:“婶子,俺心里明白,俺会好好想想的。”顿了顿问:“你到家问问俺叔,俺金彪哥到底在啥地方,给俺说个准地?”婶婶答应,想了想道:“那么远的地咱家也没人去过,你要是去就在路上打听着,路在嘴上还能找不到?”顿了顿道:“玲啊,你要真去路上可得小心,这世道乱啊。”想了想又道:“我想让你叔带着你去呢,想想又不妥,你从他吴家没了,那吴家肯定要来娘家找的,要听说你叔不在家那不就得起疑?我想——你自个准行的,能找到。”顿了顿道:“俺也想了,你出门时自个把自个弄脏,别让人家看清你的脸,等见了你哥就好了。”杨香玲头道:“我要是真走就自个走,不能连累旁人,俺能找到的。”婶婶就道:“行!回去后就赶快拿定了主意,这事宜早不宜晚。”顿了顿道:“这事可不能和任何人露了口风,我在这边连你叔都不说,回去我问他你金彪哥在的地,也不说你的事。你回家可得记住,不能和你爹说起你金彪哥的事,那要是被你后娘知道就传满天了,更不能说给旁人听,知道不?”杨香玲头答应。婶婶又道:“按说,你去不去找你金彪哥这事,是得给你爹说说的,可你爹那人——当不了你后娘的家,他要是再说给你后娘听——”杨香玲急忙道:“俺不和爹说,俺的事——俺自个做自个的主。”婶婶头道:“行,回去再好好想想。”
杨香玲回到娘家见后娘正给爹熬药,问了两句话进了屋,床前站住看着爹问了几句感觉咋样,便就想到了娘的坟,眼泪就在眼圈打转,道:“爹,俺差就没找到娘的坟,咋就不能给俺娘的坟添把土呢?”爹的脸刷地通红,没言语。杨香玲流下了泪,道:“爹,不管咋说俺娘也跟你过了几年,有了俺这个闺女,你也不能就忘了她啊?你就真连那几锨土都舍不得给俺娘添上?”后娘这时进了门正好听到这句话,脸就刷地通红,却马上道:“我都说你爹几回了,可你爹就是听不到耳朵去。旁人还以为是我不让你爹添的呢。”顿了顿道:“这么着,眼看你弟弟也就长大了,往后我使唤你弟弟给你娘添。”
后娘当面说瞎话,杨香玲的爹动了动嘴唇也没说出话语,闭上眼睛时两行眼泪就流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