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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7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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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乐六又得了什麽妖法……王师毅还记得在安德时乐六承了自己一刀不留鲜血没过多久又长合的景象,如今这事情放到他身上,那种惊惧难以言喻,还不知道在一旁目睹的马菡中作何感想。

可马菡中没有对他人说起此事,深埋在了心底一般。

是王师毅自己跪在此处的,对於乐六造访,王颀并未评论一字,也没有提及对王师毅要如何惩处。因於蕙心的情况,婚典中断,婚事也只能暂且搁置,来庆贺的别家人物都陆续回程,河沙门里再没外人。马文嵘当即差人进京求医,自己带著王清凌守到於蕙心那边去。现在堂前就剩下王师毅一人。

不论乐六如何,这场混乱都是他王师毅惹下的,他应当受罚。

王师毅心中盘算许久,待王颀一现身,便立刻拜地恳求:“孽子王师毅愧对列祖列宗,给河沙门招来这般祸事,听凭父亲责罚!”

那边王颀并不是一人前来,紧随其後的是马文嵘王清凌他们,接著是马菡中,都为王师毅的血亲。一想起乐六所作所为,等於是将河沙门上上下下的血亲们都辱了一通,王师毅身上顿时压下千斤重担,已无脸面再见亲人。

“师毅,我只问你一遍。”王颀的声音不见喜怒,难以琢磨,“盟主信中所说之事,是否件件属实?”“父亲!”王清凌见王颀又提此事,心中慌乱,出声制止,“您连盟主的话都不信吗?!”“小凌!”不忍再看妹妹为自己隐瞒,王师毅必须坦白。

“我并不知盟主信中如何说起。前年与父亲一别南下寻那赤目血魔,行至安德失手被血魔与驱尸鬼手困住,受尽屈辱,确有此事。”

看了父母一眼,马文嵘的脸色黯淡下来,掩藏不住悲愤,王颀不动声色,似在等王师毅接著说。

“被小凌他们救下以後,有人从中断了我与驱尸鬼手的联系,照理活不过一月;恰逢血魔前去金岭派寻衅,鬼手给我服下解药,後来才知晓,原来只有我一人得了解药。”

“那个驱尸的如此这般是何居心?分明还是盟主说的那样,想要离间武林正道!”马文嵘听到此,找到了张钰晖的说法。王颀却不急於评论,只问:“师毅,你与那驱尸鬼手相处过一段时日,你以为他是什麽用意?”

“……”问及此事,王师毅自己都不能理解,怎麽能回答父亲,“不知。”但牵扯上白荧血,绝不是张钰晖所说的离间武林。

王颀并不质疑,又问:“那今日之事,一未伤及任何人性命,二那驱尸鬼手得不到任何好处,你觉得他又是什麽用意?”

阻止婚事……这话蹦到王师毅舌尖,但又被硬生生吞了回去。有些不切实际的猜想若当真了,他王师毅与那些邪魔外道又有何异?

“依我看,那驱尸乐六来闹上一场,就是为了嘲笑我们武林正道的道貌岸然──我在外面见的多了,有些妖异之人也没个目的,不过是看不惯所谓正道的秩序。”见王师毅不答,马菡中忽然说了一通,语气里竟也不是愤恨,倒有些王师毅从前没有听过的讽刺。

“菡中,你都多大了,还说的出这种任性话!”马文嵘立刻端起姐姐的架势,想要一顿教训,无奈王颀轻咳制止:“师毅,这次的事情,对王家於家,对河沙门,甚至对整个武林都是种侮辱,虽不是你所为,但毕竟是你牵扯来的事端,若不罚你,难平众人。”

“甘愿受罚!”听到父亲如此教诲,王师毅顿感压在身上的重石挪开了位置,似乎前面的坦白就等著後面的处分了。“蕙心也不知是什麽病症,但总跟邪道脱不开关系,你三师叔那边也必须有个交代。”王颀又说起於蕙心,“改日婚事还得办了──就算是娶个牌位,蕙心也是王家的媳妇。”

“牌位”二字敲在王师毅心上,生生的痛,仿佛这条命就是断送在他手上一般──断送在乐六那里的性命,哪一条都少不了跟他的关系:“谨遵父母之命。”

交代至此,王颀似乎是满意了,才对身旁夫人说:“你跟清凌叫人进来,就去歇息吧。”

论起家法门规,河沙门算不上严整,处置的办法不多,皮肉之苦总还是要受的。王师毅小时候没少挨过棍棒,但那时有母亲有师叔们有师兄师弟们求情,父亲也必定看他还小,没动真格儿,这回再不会有人帮著他,这正月初九整个河沙门受的窝囊气不靠打在王师毅背上这些板子撒出来,这一年河沙门里都不要安生了。

王师毅忍著,只觉得痛,痛得他清醒了一些,觉得真论起来,这些痛还痛不过先前在安德由乐六那里受来的。

但那又不是一种痛了。如今不过皮开肉绽而已,哪里比得上乐六那种折腾人的方法,那可都是挫在骨上刻在心里的折磨。

金岭派一别,今日总算是见到乐六……王师毅听谷角说过白荧血对驱尸人的作用,他还想著以後再见乐六,乐六说不定一副虚弱的模样再也撑不起场面了,没想到乐六还是那样张扬,喜好以大场面卖弄自己的能力……

不过马菡中带来的那些刀剑竟能断了乐六引以为傲的尸线……这是不是因为没了白荧血,所以乐六没有过去的能耐,所以才会……

可是,王师毅被刀所伤时,乐六为何会突然离去?到底发生了什麽情况?

王师毅想起那些被挡在马菡中刀前的人,现在看来,说不定与於蕙心是差不多的情状,丢了魂魄一般,而乐六就像是只用一两个钩子挂著他们似的,就跟初遇王师毅时的法子一样……

等等,若是没有魂魄……那个季李……王师毅猛然想起年前遇上过季李一次,那时的蹊跷历历在目。如果在那以後季李根本没有离开过河沙门的话……

“掌门!”“师傅!”原本正打著王师毅板子的二人惨呼道,把王师毅刚要联系到一起的思绪搅乱了去。随著这声音,王师毅发现他身上再没有板子的拍击,连前面火辣辣的疼痛都好像没了踪影。

“师傅!你看师毅!他……他他身上……都……”白日里遇见乐六的尸阵都没听人这样惊慌失措过,王师毅觉得好笑,莫非如今的他早比驱尸鬼手骇人数倍了?

王颀一听,上前就要看个仔细。王师毅趴伏著看不见父亲的神情,只见他的拳头抓紧了衣摆,微微颤抖。

王师毅不禁想起马菡中看他肋下伤口时的神情──难道这背上的伤也愈合了?

“……师毅。”王颀轻声道,“方才落上去的伤,已经痊愈了。”

王师毅明白,他又欠父亲一个解释。

“我不知道驱尸鬼手或是赤目血魔在你身上动了什麽手脚。我只看到,我王颀的儿子,如今已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王颀语调平静,似是极怒之中反显冷静,“传下去,我河沙门与驱尸鬼手有辱没先祖的不共戴天之仇,等过了今日,广发英雄帖,共伐血魔一派。”

说完,王颀甩开袖子,绕过王师毅趴伏的长凳,径直向外。王师毅察觉出父亲的怒火,以及他那根本不愿再看儿子一眼的失望,心里难受,禁不住喊了一声:“父亲……”

王颀的脚步停住,但终究没回过头来:“师毅你受苦了,菡中,烦你扶他回房休息吧。”

王师毅还来不及起身,父亲便远去了,再不过问他的事情。厅堂上弥漫的血腥气渐渐散去,王师毅背後连一痛感都没有,可就是无法自行起来,後来还是马菡中过来搀扶,他才能迈出步子。

“……多谢舅舅。”现在的他已经是个连父亲都不愿直面的妖邪之物了,王师毅对马菡中的毫无间隙很是感动,“今日多谢舅舅相助……师毅无从回报……”“师毅,你说的那些事,错不在你。”马菡中出言抚慰,“而今天的事情,你也不必谢了。”

想起自小舅舅在他身上花的心血,王师毅便不能释怀:“不止那些事情,我,我还遗失了舅舅的得意之作……师文至今不知落在何处……”

这下马菡中脚下略有停顿,但很快又道:“师文算个什麽!眼看著你舅舅琢磨出新花样,琢磨好了给你一把,绝对比用了二十年的师文强!”

王师毅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但隐约想起马菡中带来的那些兵器,刃口上的光芒挥之不去,或许马菡中并不是拿他当小娃娃哄骗?

“不过,师毅,舅舅问你件东西,不知你见没见过。”“请讲。”

“师毅你在外可遇上过一种奇物……”马菡中顿了顿,“‘血骨一脉’?”

玩意儿67

发文时间: 3/3 2013

此话一出,王师毅便说不出话来了。

“当年我还小,一群人探到江湖里有关这东西的传说,但到底有些玄乎,又未亲见,後来就没有放到《奇物手鉴》中去了。”马菡中自顾自地说,“今天看你这情形,莫不是遇上过这东西?”

血骨一脉,真有此物。“……此物什麽模样?”

“这传说就多著了,我比较信服的一种是针尖般大小的,毕竟要插入筋脉之中,大了也不对。”马菡中少年时代就对江湖传奇很有兴趣,现在虽然淡了,但一说起那些事情,还有些激动,“血骨一脉应该是跟绣花针差不多,一头尖细一头浑圆──这可都是有讲究的。”

王师毅记得那日在金岭派,乐六拿出的“血骨一脉”,与马菡中说的还真是同一物:“那此物到底有何作用?”

“听说那东西两头分别置入二人筋脉,就会无影无踪,融入血脉,今後两人紧紧联系,如为一体。”马菡中伸出一指,边说边比划,“这一头尖一头圆也有讲究。据说古人都将圆的一头给不懂武功、身体较弱的人,因为这血骨一脉是会将圆的这边受到的伤害传到尖头的那边,不论相隔多少距离。”

“这样说来也太玄了,比如这边的人受了伤,那边的人就替他伤著,疤痕不长在这边这人身上却在那边那人身上……不知道师毅是怎麽回事,今天光看你的情况,就像是被血骨一脉连著的一般,你受的伤全都转给别人了!”马菡中说著也不信自己,频频摇头。

可这些话都钻进王师毅的心里去了。血骨一脉,会把其中一人的伤转到另一人身上去……怪不得那日乐六要说王师毅没有仇家用这一边,看来必是圆的那一头……而今天王师毅的伤,是不是都转到了乐六身上?

那……那时乐六抛下一群尸首消失,其实是因为马菡中的刀风在王师毅肋下掠过的伤痕,伤到他肋下去了?

王师毅惊觉这件事情,心中五味杂陈,接不上马菡中一个字。马菡中见他如此,也停顿下来:“师毅,你是不是真用过这东西?”

“……这……”王师毅乱得很,只能随手抓来一个问题,“这血骨一脉如何解除?”

“只听过传说,连见都没见过面,怎知解法?”马菡中眼神中有些惊喜,“这麽说,今天真是血骨一脉的功劳?我还担心伤著你如何是好呢!”

不能答,王师毅根本不想确信此事。

“那师毅另一头连著何人?不论是谁,这人可真是上心得很呐!而且必是高手,否则谁敢担著这样的伤害?”马菡中虽覆著面具,但眼神里的喜悦,是真心为王师毅高兴,像是觉得有这样一个人存在,那驱尸鬼手赤目血魔无论如何纠缠,都不在话下了。

“……”其实马菡中这样一问也不求个答案,王师毅听到他那些话,却满心急迫地想告诉他,告诉他血骨一脉对面的牵挂,“另一头是乐六。”

方才还笑著的马菡中止了表情,凝视著语气平淡的王师毅。

“血骨一脉另一头连著的是驱尸鬼手乐六。”王师毅当他是没听清楚,同名号一起说了,“今日乐六就是因为舅舅那一刀才退的──分明落在我身上,却伤著他了。”

马菡中想必是猜了无数种可能也不会猜著为王师毅承担伤痛的人会是乐六,那样的驱尸恶魔别说正常人的情感,就算是表现出一关心照顾都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是用了传说中深情刻骨的人们也不敢尝试的血骨一脉。而王师毅对马菡中说完乐六撤退的原因,沉默下来,像是用尽了浑身气力才说出来的,眼前心里都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什麽时候的事情?”“小凌他们救我上金岭派,因与乐六断了联系活不过一个月时,乐六说给了我解药能保我的命,但以後再也连不住我了,只能换个法子联系。”现在想想,乐六那时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而且字字句句深刻,心里都空白一片了,还能说得出来。

“可他难道不知道血骨一脉的功用?他怎麽能……他……”

马菡中说不下去了。血骨一脉牵出的事实,令他将今天在河沙门看到的听到的甚至是前几个月在江湖上听到的事情都翻了个个,生出了全新的可能。

“他真是……”马菡中面具下的神情不大明朗,王师毅只能从他奇怪的音调中辨别一二,“原来他是这样的心思。”

哪样的心思?王师毅就在心里问问,好像答案早知道了一样,但又跟自己说,舅舅真是奇怪,怎麽就明白乐六那种人物的心思了……

“师毅,”马菡中沉默了一会儿,眼看前面就是王师毅的房间,突然停下脚步,问道,“不知你想不想当我的徒弟?”

为何舅舅会有这样一问?王师毅愣了愣。

“当我徒弟多好啊,学学锻造刀剑之类的事情,以後就算这武林不再是武林这河沙门不再是河沙门了,你还有门养家糊口的手艺!”马菡中的情绪转得太快,已经咧嘴大笑起来,说的不知道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就算学不会,跟我们一同北上,游历於山林、雪原、草场之间,偶尔去探探矿藏,也都是快意人生啊!”

怎麽突然要收他为徒?怎麽突然要带他离开河沙门?王师毅想问缘由,但看马菡中豁然眼色,终究存著疑惑。

见王师毅没有回答,马菡中有些尴尬,幸好目的地就在眼前,於是急忙说:“师毅你先休息吧,今天也苦了你了──我跟你父亲商量商量去!”

跟随马菡中?离开河沙门?不论是做徒弟还仅仅是个亲友旅伴,游历四方到底是王师毅从小做到大的梦,被他这麽一煽动,心里忍不住跃动起来。没了师文,跟在马菡中身边说不定还能寻到更好的材料,铸出更强的兵器……

王师毅一抬眼,这是他的屋子,前面为了乐六引来的尸首,大家忙做一团,即使婚事延缓,也没有人想起来将这屋子的装饰扯掉,现在看来,仍是洞房的模样。殷红的颜色,映在王师毅眼里,翻上来的还是前面马菡中的话。

若是北上……没了师文可以重铸,就算是失去了河沙门众人的信任,失去了亲人的期待,也可以去那片新的天地探出条前路。王师毅小时候不懂事,也不知道马菡中为何年纪轻轻就放弃了马家的一切,给自己戴上面具与相熟的物事渐行渐远,但前面他说的那些话说不定告诉了王师毅他的选择──说不定他也是被屋里这样厚重的绫罗绸缎压得喘不过气来,才走上一条重新开始的路。

只不过,王师毅没想过,进到屋里,那铺得红彤彤软绵绵的床上竟然还有一人。那人趴伏著,背影有些熟悉,可上面的血迹斑驳,让人看了触目惊心,红得都与床铺上的颜色融在一处。

不用走近细看,王师毅知道那是谁,他记得父亲命人打下的创口都在什麽位置。

“今日你身上可疼?”那人知晓他进来了,头也不回闷声问道,是那极熟悉的音色,“我知道你疼,可就是没我疼得厉害。”

乐六……你怎麽还在河沙门?

作家的话:

老六乖乖趴下!!

玩意儿68

发文时间: 3/4 2013

又与乐六二人独处,却是在白日里那场混乱之後,王师毅不知该如何应对。

若真是将乐六当做彻头彻尾的仇人,那也要在知晓了血骨一脉的内幕之前。王师毅明白,乐六自小在那草溪村里过的全然不是常人的生活,有些事情他的道理与常人自然不同,说不定这血骨一脉也是,对武林中人来说是种至死不渝的法子,而对驱尸乐六来说,不过只是细线钩子没了用场,另辟蹊径,跟他人的想法没有半相似之处,王师毅就不应该将马菡中说的话放在心上。但乐六就在眼前,背上的伤痕尽是王颀让人打在王师毅背上的,这样不论相距多远血肉相连的感觉,王师毅就算只是看著,都会觉得心惊肉跳。

乐六来他这里,丝毫见不到生疏,就好像两人还在安德城里一样;可王师毅一句话都不想对乐六说,生怕得到的任何一句答话都能动摇马菡中给他指出的新路程。

可是……有些话,不说清楚王师毅不会轻易放过乐六:“……这是血骨一脉移给你的?”

“你们河沙门家法严得很,打上去都不带偏私的。”乐六边说边动了动身体,压在身前的一片血色不知道愈合了没有,或许尚有些疼痛,“看来你爹气得不轻。”

“为什麽要用血骨一脉?”就算你钩子挂不稳了还能多挂几次,为什麽想起用这种奇物?

“庸医宝贝得紧,有他宝贝的道理。我还以为你仇家少,没想到你们正道中人,都是打自己人的。”乐六语带失落,却没有回答王师毅的问题;大概是看王师毅再不说话了,乐六反问,“怎麽,你手脚灵活了,要不要现在就下手?”

下手?

“从前看你咬牙切齿的,我一松手,你就能砍了我──眼下这麽好的机会,不用?”

乐六说得轻松,好像他受伤以後到王师毅这里来,就是为求一死,等著王师毅动手。可王师毅连那个“下手”的意思都不明白,怎麽会杀了乐六?

“……哦,也对,现在我俩牵在一起了。”乐六倒是替他找了个理由,“玩意儿,从前你在我那儿可不是这样,怎麽几个月一过,就如此贪生怕死了?”

自进屋以後,就都是乐六一人在说,王师毅忍著耐著,乱了一整日的心里都是疑惑,可现在终於憋不住了。他上前一步,翻过乐六身体,对乐六背後的伤口置若罔闻,只记得责问:“你怎麽非要这麽挂著我?!既然控不住,既然我不再是你那‘玩意儿’了,你不如干脆毁了我!……用什麽血骨一脉!这都是什麽意思!?”

那边乐六的伤由床上蹭过,惹得主人倒吸凉气,不过很快就忍住了,也不知道在看什麽地方,闷声不响好一阵子,忽地说:“也没什麽意思,牵著牵著习惯了。况且白荧血也在你那儿,不牵著你,我牵谁去?”

乐六说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可都是些常人听不明白的道理。王师毅话冲到嘴边,但没问出来,干嘛非要牵著挂著一个人?过去你驱尸乐六不是从未牵扯过活人也那麽过来了吗?现在怎麽又是习惯了?

驱尸鬼手乐六,不是他们这些一般人说得通的,王师毅就算在他旁边做了这麽久的“玩意儿”,也找不到办法驳斥他那些旁门左道般的思路。

“你现在不下手?不下手的话,就让我在这儿歇歇,伤好了就走。”乐六耸了耸肩头,也不把伤口挪回上面,就著刚才的姿势合了眼,“现在是大不如前了。”

大不如前的是乐六那种妖怪似的身体恢复能力,以过去的情形,执行家法那会儿到这时,乐六足以让伤口完好如初了。可一进屋就看见的血淋淋的背……王师毅这才发现,乐六的血都不如从前那样黏稠,竟也可以流动了。

这又是怎麽回事?王师毅早明白了,伤了之後需要找一处地方休养的乐六,全是因为白荧血。驱尸人一生一个的白荧血就这麽给王师毅做解药去了,就算是驱尸鬼手,也填不满损耗的功力。

而且这乐老六,就这麽歇在应是恨他入骨的“玩意儿”身边,歇在刚冒犯过先祖尸身的河沙门内,像是料定了王师毅不会加害於他,料定了王师毅不会豁出去与他同归於尽。

王师毅以前从来没想过乐六年纪,看他跟血魔的态度,大概与自己也差不了多少;而合眼静养的乐六是王师毅没见过的,这样看起来,名震天下的草溪村後人或许远比他想的要小。

他就不怕我趁此时绑了他交给河沙门众人发落吗?

看著看著,王师毅就伸手过去,将乐六的肩膀拧了过来,恢复了趴在床上的姿势,看著那些本应在自己这边的伤口出神。过了一会儿,又禁不住伸手过去,把乐六的肩扳回去,细看了乐六肋下,那地方已不再流血,以乐六的本事,也许已经痊愈了……乐六就这样在他手里翻来覆去,从不反抗,听话得像是王师毅掌著乐六身上挂的钩子,像是乐六倒成了王师毅的玩意儿。

王师毅有些气闷,乐六笃定了他不会对自己不利。

若是王颀知晓了驱尸鬼手这般笃定,肯定会气得直接将王师毅逐出门派,再不相认。

师文在哪儿?王师毅低声问了一句,但乐六没有应和,可能已经睡去。在安德的时候他千方百计就想把师文弄到手然後劈了乐六甚至觉得千刀万剐都不解恨意;如今他是能伤著乐六了,不过,用的兵器是细如牛毛的血骨一脉,凿在乐六筋脉之间,细细密密,把种种伤痕凿到乐六身上,直到他们俩一齐死去的那天。

王师毅也不清楚自己心里在想些什麽,就这麽迷糊过去,第二天醒来时乐六已经好了,不在屋里,就留下锦被纹绣中星星的血迹。王师毅感觉得到,血骨一脉迷迷糊糊之中已经凿进心眼里了。

到了第二日,王颀再不像前一日那样坚定著说要引领武林讨伐乐六,反问王师毅愿不愿拜马菡中为师,去北地学习铸剑之术。

在马菡中期待的目光中,王师毅应下了。他知道王颀必是听到了血骨一脉的事情,才下了决心。

作家的话:

ωωω·féīfāńτxτ·cōm

北方篇要开始咯!!

崭新篇章了!!期待二人的相聚吧!!

yīn森攻X强受(北国篇)

玩意儿69

发文时间: 3/6 2013

“北海北兮琼海滨,纵峰直上兮天有疆。封千年兮冰似雪,李庭落天兮名朔人。”

王颀跟马文嵘都说过,马菡中带著他那几个徒弟常年住在关外,草原大漠一带漂泊不定;可自从马菡中领著王师毅离开河沙门,刚向西往天河去百余里,就突然折向东北,绕过京城往极北之地去了。越过北海县界,沿著北方海域琼海的海岸线一路向北,突遇山林,便是大雪山地界。行程渐北,马菡中口里哼唱的曲调也渐高亢,到了大雪山,那信口胡诌的歌词里都是有关大雪山上朔人传说的,其中或许有些出自民谣,将古代神话与神秘的朔人联系起来,满是憧憬。

朝廷与朔人有所往来还是近百年的事情,而且每次都只见朔人遣使进贡,不见朝廷使者越过大雪山,所以至今朔人除了给人留下“异美”的印象以外,没人了解其他情况。

“原来舅舅也同寻常百姓一样,想一探朔人究竟。”王师毅看他愈见忘形,忍著笑提醒。这话可逼得马菡中把歌声停下,面色认真无比道:“师毅,我可没凡夫俗子那些兴趣!朔人长得如何,与我何干?”

“是啊,师傅看上的是朔人的宝藏!”马菡中的大弟子淮印小王师毅三岁,自小跟在马菡中身边,对师傅的脾气了若指掌,“这次连王兄都请来了,是要多些人手去偷运宝藏!”

马菡中有三个徒弟。排第一是这淮印,事事都像是马菡中肚子里的应声虫,师徒一心。排第二的叫陆其善,二十四岁,人看著老成,脾气稳得很;见他姓陆,江湖人本著对先人陆道淼的尊敬都会客气三分,倒是马菡中说并无关系,不必拘礼。最小的那个说是从小就被马菡中拣来养大的,随他的姓,起名马与之,眼神灵光,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王师毅觉得马与之这模样最多不过十四、五岁,一问,竟在年前过了十七岁生辰。或许是跟在马菡中身边久了,自然保著他那份天真稚气,王师毅看著,多少有些羡慕。

“宝藏?舅舅可跟我爹说过此事?”说起此行目的,王师毅并不明确;本以为只是随马菡中四处游历再学些本领,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是有目标的。寻宝猎奇之类的事情一向是河沙门不屑的,若那日马菡中对王颀直说,父亲还真不一定能放王师毅出来,没准儿连马菡中都要被斥玩心太大呢。

听外甥问起,马菡中大笑起来,并不回答──看来是瞒著王师毅爹娘了。倒不是不好,只是回去後提到一路经历……“王兄不必多虑,师傅悉心规划多年,此番定有成果,若得了朔人宝藏,对武林天下都是大功一件,令尊不会怪罪的!”淮印立刻说起,打消王师毅顾虑。

“可这宝藏究竟是……”照淮印的说法,这些应该是朔人私有之物,偷窃财物不是义举,王师毅不大相信马菡中能心安理得。

“上古有传,有仙名李庭,触犯天规,遭贬凡间,在大雪山中繁衍生息,才有了如今的朔人,而朔人面容姣好,正是神族才有的美貌,故言朔人为‘天赐之宝’。”陆其善开口,为王师毅解惑,“不过,此说甚为牵强。前朝便有人深究神话之意,因李庭在千年不化的冰晶中降世,由此推知,真正的‘天赐之宝’不是李庭之美,而是那冰晶。”

冰晶?这是什麽宝藏?陆其善说的神话王师毅知道,只是民间讹传较多,分不清真伪。若是真实,那冰晶能有什麽作用?

“说是冰晶,可事实上是比铜铁之类更加坚固的上好材料!”说起江湖奇物,马菡中来了精神,“若是能弄到手,仔细打造,总会出一两件绝世神兵,名震天下!”到那时,师毅,舅舅为你做一柄大刀,能让‘师文’都被比下去!“丝毫不在意”师文“曾是自己的得意之作,马菡中一心只想快马加鞭尽早赶往冰晶所在地。

一说起师文,王师毅心中不禁黯淡几分,好像自己那些纵横江湖意气风发的岁月都随著师文一起丢了;强打起精神,不愿给舅舅看到破绽,他追著宝藏的事情,继续问道:”那麽,舅舅已经知道冰晶在哪儿了?“”这个容易,等咱们穿过朔人的地盘,有个洞穴,上古冰晶便在里面!“马菡中盘算多年的事情,有了眉目才大张旗鼓地前来探险。”这些朔人……“听起来简单,王师毅略一思索,心里并不踏实,”好对付吗?“

这一问让大家有些沉默。王师毅问得没错,无论这冰晶是否归朔人所有,此行要跨越从不让外人靠近的朔人领地,多少算是险境;即便朔人不如草原大漠上的民族骁勇善战,但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一起冲突,吃亏的必定是他们这些外人。”别被朔人发现不就行了?“少年回了一声,天真无比,但也有道理,”师傅既然知道地,咱们尽力避人耳目,把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雪山。“马与之自小与马菡中一道,性情无忧无虑,乐观得很。

这怎麽能是说运就运得出去的啊!王师毅不由自主地又担心一层,想试著说服舅舅,不要轻易涉险;但马菡中听见马与之的话,了头:”我知道路,不会惊动朔人。“”舅舅去过?“见他xiōng有成竹,王师毅不便怀疑,只得问道。”那倒没有。“马菡中说著毫无底气的话,却一脸无畏,”大雪山里危机四伏,先前我还没有足够的胆量,这次师毅你来了,咱们才有一探究竟的底气──这一回可多亏了你啊!“

王师毅想想似乎道理不通,可一时半会儿又挑不出马菡中的毛病,正犹豫间,就听对方朗声道:”师毅你怎麽婆婆妈妈拿不定主意?!你可要相信舅舅我……“说著,他故意旁顾左右,压低声音,”……我可是认识朔人的!“

认识朔人?这麽稀罕的事情,竟能落在马菡中头上!

不过也是,他是遍历江湖奇人异事的金面铁手马菡中,在这北国闯荡久了,必有奇遇。

作家的话:

从这章开始,玩意儿的故事正式转入新篇章!!跟北国跟朔人搅和在一起,还和之前故事里出现的某个人物有密切联系!!

一直很喜欢舅舅,心上有伤,面上洒脱(不对,面上是面具……

玩意儿70

发文时间: 3/8 2013

深入雪山,才知路途艰险。骑马步行接连两日,四下景色并无大变,似陷迷途;幸好这路马菡中走过,自信满满,说是观天相寻路,便能拜访他的朔人朋友。

从前常在北方出没,可王师毅总归是没见过大雪山一带这般酷寒的气候,心里有些担忧。一路上,他舅舅那两个徒儿却比他不济事,没行几步就冻伤了手足颈项,尤其是淮印,一不留神伤处泛著黑沉沉的暗色,触目惊心。王师毅不多想,便把原先给自己准备的衣物都给了淮印、陆其善,在冰天雪地中硬挺著,期待下一个时辰能遇上村落……

可是,此行又不能让朔人发现了。

“那倒不要紧,这几座山离朔人居所还远,即便是撞上他人,也该是极北之地的住民,没甚危险。”马菡中一派乐观,看看落在後面瑟瑟缩缩的两个徒弟,又看看身旁气定神闲的王师毅和马与之,像是觉得五个人里总还有三个人是好的,不值得苦恼,“与之当初就是我从大雪山这边捡走的,他自然不畏寒;师毅,没想到你也有些气魄,抵挡得住──不愧是我亲外甥!”

“这次大概是我运气好吧。”受了夸奖是好事,可王师毅多少有些纳闷──按平时的情形,他一个只熬得过大漠寒天的人到了这样的环境必定要伤了手脚,怎麽会气定神闲得像在河沙门抱著火盆过冬一般,“希望早找到地方安顿下来,陆兄还好,淮兄的伤势得仔细看看,若是耽搁久了怕……”

“快了快了,清延住在寻常人的村子里,治疗冻伤很有一手,我试过。”马菡中口中的“清延”便是他在北地认识的朔人;说是不与其他朔人住在一处,但对族人的事极为了解。

“这小伤淮印要是扛不住就没脸说是我徒弟了──师毅你穿戴远比他们少,不是像你小时候那样嘴硬逞强吧?”

看舅舅对那个“清延”颇为信任,王师毅放心了许多;见长辈又要说起他幼时的趣事,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正想把话题扯开,不想此时马与之在一旁露出狡黠的笑容,插嘴道:“没准王兄也有伤,只不过伤在别处,比如那什麽血骨一脉吧?”

血骨一脉?马与之怎麽知道血骨一脉的事情?王师毅心中一颤,虽然只知道血骨一脉能把他受的皮肉之伤移到对面那人身上去,可冻伤并非刀剑所为,也不在肌肤表面……不会说这也能转移吧?

这下可好,自从离开河沙门就再没单独想起的人和事在这天寒地冻中复苏了过来,王师毅止不住想象,若是他也该有像淮印手脚上那般紫黑的痕迹,如今消失不见,一定是移到了别处──想想有个皮肤苍白的男人,在江南水乡好端端地待著,浑身上下就生出严冬才有的疮疤……这不可能,不可能,即便血骨一脉真有这功效,他王师毅也不应如此,竟对著白茫茫光秃秃的山中天地想起一个不该记得的邪魔外道。

“与之你,你怎麽知道……”

“血骨一脉?师傅不是跟王兄说过这事的吗?我都听见啦。”面对难以置信的马菡中,少年撇撇嘴,像是笑自己师傅大惊小怪。

听见这个,马菡中露出气恼和忧心的复杂表情:“我可是教训过你的,别总是跟在我屁股後面偷听!徒弟要有徒弟的样子!以为你长大了我就不好意思揍你了是吧,小兔崽子?!”王师毅一路看惯了这二人亲如父子般的相处,爽朗畅快,即便马菡中抽手给马与之几巴掌也像是两人玩闹似的,王师毅回想自己,父亲总是摆出严肃的面孔,自小打骂他的多是母亲,好像河沙门门主管教孩子都要端个门主的架子,不得轻易动手。

不过这一回为了婚礼上的事,王颀终於下了狠手。再顽劣的孩童之举也比不上错失一步的正邪立场,王师毅过去在安德的无奈屈从已是重罪;正道武林,再没有什麽比气节比尊严更重要,抛弃性命倒是义举,是他王师毅贪生怕死丢了正道的脸面。

这麽一想,即便是逃到冰天雪地中来,也再难弥补他的过错,落人口实,落人笑柄罢了。

“我不过是在院子里看师傅你给我的剑谱,你们俩过来,说得正起劲,我听得问心无愧,不用避让给大家添麻烦了。”马与之瞎扯著道理,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王兄,这血骨一脉似乎挺有趣,你是从哪儿弄到的,改日我也弄一个来,扎在师傅身上,到时他一揍我就疼在他身上,真合适!”

马与之是无心之语,嬉笑说著,一旁的马菡中虽然带著面具看不出表情,但一副紧张得想堵他嘴巴的模样,恨自己养了这麽个不看场合的小家夥。血骨一脉本是王师毅心里琢磨不透的一道坎,如今被少年说中,五味杂陈;顾不了马菡中的窘态,只乾巴巴地答道:“这东西是别人拿来的,可惜不能告诉你一个来处……”

不是滋味。不管王师毅在哪儿,只要提起乐六的事情,嘴里心里都不是滋味。

“血骨一脉是我道听途说的,不可全信──与之你若是闲来无事,不如去後面照顾照顾你大师兄,别叫冷风给冻死了!”只要马菡中应付不了的事,他就急著赶人,把口无遮拦的小家夥踢到一边去。等并排走的只剩他和王师毅了,他犹豫一会儿才道:“……小孩子的话,别往心里去。”

似乎不对,他赶紧又补上一句:“师毅,把那些都忘了吧。”

说完又觉得不妥──无论他怎麽说,都像是在一刀一刀地剐了自己那个从小面皮就不厚的外甥;马菡中又急又恼,思来想去,只能回去管好他不知轻重的徒弟。

“舅舅你别太往心里去。”王师毅开了口,“刚才与之提到的时候我愣了片刻,看来我都已经忘了。”虽是谎话,但抚慰马菡中也足够了。

他不希望多想这些,既然来到北地,王师毅就不是过去的王师毅了,专心当金面铁手的徒弟,专心找朔人的宝藏,驱尸乐六的事情,不过是个真切的噩梦,只要一睁眼便会消失不见的。

现在才是他真正安稳的时候。

可惜旅途没他所想的那麽安稳──山路一转,王师毅就听到身後几人传来两声怒喝,尚未扭头查看,就有马声嘶鸣,一片混乱。

“你们是……唔!何人!”路旁雪地里竟埋伏了几个披著雪白皮毛的壮年男子,手持铁链绳索一类的器具,将马菡中那三个徒弟套到马下,不知是要夺马还是要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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