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捡尽最不相关的细枝抹节,状似无事般地闲聊唠嗑。可是,她并不常与人褒电话粥,没多久顿觉得语尽词穷。
她想使赖地说,原来我对你的了解就这么啊,说来说去便没了话题。
也或者撒撒娇问,邝修河,几天没见面了,你就不想我吗?
以最自然最平常的语气。
可是,出口,却偏偏很严肃,像是赴死的荆轲:“你安排时间,我去见你的父母,可是在此之前,我想先见见江河。”
一口气说完,连个顿都没打。
邝修河先是沉默,然后忍不住就轻笑出声:“韩佳音,你要赴刑场啊?”
她跟着也放松不少,却仍是忍不住埋怨:“这会你开心了?前几日弄得好像我是罪人一样,做什么都小心翼翼。”
“对不起。”他诚心的抱歉,“我只是想你明白,以后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走呢,你要是连这胆量都没有,那我怎么能相信你会一直坚持到底?”
心里其实很释然了,一旦答应下来,也不觉得有多么难。可终不想承认自己那懦弱的心思,只怪他:“是你做事的速度太快,要超人才能跟得上。”
邝修河顿了顿,几乎是叹息似地说:“近来觉得自己越来越老了,怕再等下去会无端生出更多的变故,而我,越来越觉得自己缺少抗争的心了。”
第一次,韩佳音在他的声音里听出了疲惫和无可奈何,可是,她何尝不是这样?那一决绝的一往无前的勇气像随时都要流失似的,摔个跟头就能无影无踪。
比如这会,她努力地做江河最爱吃的饭菜,看他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脸上是快乐的满足的神情,她就忍不住想,如果这一刻就是永恒该多好,前世明后的种种,都不用去面对。恨不能就把那些接下来要说的话烂死肚中。
她不想江河因为她而伤心,一直以来,她只想单纯地对他好,带着些莫明的补偿的心思。她没有育儿的经验,更多的是是传承了父母那辈人对她的态度和方式,所以面对江河,也是稀里糊涂地顺着他的时间居多。她想不出该怎样才能让他明白,让他接受成人世界里复杂的感情生活而不受一伤害。
邝修河也是差不多,两个人一起打了半天的腹稿,从哪一句切入到哪一句明再到如何收尾,甚至连江河知道后可能会有的表情和动作,都一一纳入要充分分析应对,这才选在江河吃得最开心的时候以最漫不经心的样子开始。
“江河,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
太忙了,没空档说话,某人仅以头示意父亲大人继续。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想和妈妈生活在一起,可是爸爸和妈妈已经分开了……”
“我知道,就是说阿姨要变成我后妈了。”满嘴的东西终于全部咽下,江河喝了口水,抹了抹嘴满不在乎地打断他即将开始的长篇大论。
两个大人目瞪口呆,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他,他是不是六岁啊,简直像是六十岁,正常的小孩子听到爸爸说要娶后妈了不是该又叫又骂又闹的吗?或者至少,也不应是这种稀松平常的表情!
“妈妈早和我说过了,你们话都差不多。”江河趴在桌上,踮起脚尖挟了稍远处的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懒洋洋地解释。
“那么,你觉得呢?”好半天,醒过神来的邝修河才想起问。
开胃猪手,红烧肉,糖醋排骨,酸辣大白菜,加上一块酿豆腐,江河完全不觉得在别人紧张的瞪视下吃东西会消化不良,慢悠悠地吃了一轮,这才抹了抹嘴,歪着脑袋巡了他们一眼,然后看着韩佳音摇摇头说:“你有笨,还没我妈妈漂亮,做的菜也马马虎虎,可能都没人喜欢你这种妈妈。”
佳音心下一沉,邝修河正要说话,江河却咧嘴一笑,坏坏地说:“也就我,勉勉强强接受你了。”
他倒是会捉弄人了啊!邝修河闻言好笑又好气,长手一伸想抓住他,却不意江河早有准备,一溜地滑下桌去跑得老远。
父子两个,在她的小房子里围在她身边你追我跑,又笑又闹,江河哇哇地叫:“是妈妈教的啦,她说不能让你们太好过。”
而韩佳音,看着那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心里面一时间惊喜交集,就只知道傻傻地笑。
厨房里隐约传来烤面包的香味,提醒着她什么是最真实最幸福的烟火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