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笑道:西山风景真好,寺里又安静清幽,让我不忍离去。改天我陪皇额娘也去逛逛,皇额娘一定欢喜。
苏茉尔端着托盘进来,放下笑道:皇上在外头,只怕吃睡都不惯吧!奴才一早就熬了燕窝粥,来,先补补身子再说!
顺治笑道:多谢嬷嬷!
顺治伸手接过坐下便吃,大玉儿凝视着他,心中感触,眼中浮现泪光。
顺治感觉到了,转头看大玉儿,笑道:皇额娘怎么了?老瞧着我?
大玉儿走过去,坐在顺治身边,凝视着他,伸手抚着顺治的脸颊,泪水盈眶,哽咽难言,半晌,方缓缓道:孩子,我要你记住,无论会发生什么事,无论额娘做什么,都是为了你!
顺治怔怔地:儿子明白。
夜晚,西山园林院墙内的花园里,秋虫声声,如泣如诉,董鄂独自倚墙,看着手里那片写着那首《蒹葭》的枯叶,情思悠悠。
而此刻养心殿里的顺治,也在相思中备受煎熬。他将董鄂亲手摘的红叶,珍而重之地夹在诗经《蒹葭》那一页里,凝视半晌,依依不舍地合上书。
这日一大早,多尔衮便兴冲冲地来到慈宁宫,他微笑着将诏书原稿递给大玉儿。
大玉儿神色凝重地接过迅速看,不时低声念道:朕以冲龄践祚,定鼎北京。幸内禀圣母皇太后训迪之贤,外仗皇叔摄政王匡扶之力,一心一德,始能奠此丕基。既全夫夫妇妇之伦,亦慰长长亲亲之念。
大玉儿突然头一昏,用手撑住桌子,多尔衮忙上前扶道:玉儿,怎么了?
大玉儿喝了口茶,定定神,心中挣扎半晌,将稿子递还多尔衮,道:还给你!
多尔衮一怔:怎么,写得不好吗?
大玉儿痛苦地:多尔衮,我诚心诚意地恳求你,不要这样做!
多尔衮眉宇间的喜意消失了,取代的是倔强之色,他恼怒地:为什么不要?甭拿“福临和天下人的眼光”这个理由来搪塞我,我顾不得那么多了!我要你,我要我们一起过这后半辈子!这是老天爷和四哥该我们的,如今讨还都嫌太迟了!只要你看开儿,心一横,我们就能赢回失去的幸福,管他别人怎么想、后世怎么说!
大玉儿流着泪,心中挣扎,终究还是说道:多尔衮,我再一次恳求你,不要逼我……
多尔衮咬咬牙:我不逼你,你永远下不了决定!玉儿,你听我的,我要你仔细听!人生苦短,只能活一次!我们有权利为自己而活!我们有权利在一起,活得满足而快乐!
多尔衮扬一扬手中的稿子,坚定地道:我决定了!我非要这样做!
多尔衮说完转身出去,大玉儿跌坐在椅上,苦恼而绝望。
片刻之后,苏茉尔进来,蹲下身握着大玉儿手,用鼓励的眼神凝视她道:格格,既然躲不过,索性顺势而为。别忘了范先生说的,将计就计!
大玉儿眼神空洞,一动也不动。
养心殿里,顺治看着手中诏书,逐渐涨红了脸,手微微颤抖,念出最后几句:圣人何妨达节,大孝尤贵顺亲。朕之苦衷,当为天下臣民所共谅。
他越念越快:其大婚仪典,着礼部核议奏闻,候朕施行,钦此!
顺治重重地将诏书放在书案上,无法置信地看着每一个字。
何洛会逼问道:皇上,这份诏书,没有什么不妥吧?
顺治迷惘不解地:没有什么不妥?
何洛会得意地:这份诏书是钱谦益的手笔,立论精辟、文情并茂,真是精彩的大作!
顺治怒极反笑,笑意渐浓,变成哈哈大笑。他笑着坐下,笑得东倒西歪,不时拍案,指着何洛会,狂笑道:没错!真是好文章!好得不能再好!哈哈哈!
小唐脸都吓白了,身子哆嗦着。
何洛会却意外而惊喜,赔笑道:是啊!真是好文章!那……就请皇上用印下诏吧!
顺治闻言,脸上笑意突然消失,冷冰冰地瞪着何洛会,半晌方道:用印?下诏?
何洛会心中惴惴不安,只得硬着头皮道:是!正如诏书中所言,“与其守经执礼,何如通变行权”。皇上大孝,一定也愿意圣母皇太后和皇父摄政王成其佳话,以慰亲心!
顺治怒问:你要我……用印……下诏?
何洛会一怔,强硬道:是!
顺治突然发怒如狂,不停地抓起御案上的东西掷向何洛会,砚台、笔洗、茶盅……等物纷纷砸碎在地,何洛会一面喊着“皇上”一面抬手闪躲,还是弄得满身淋漓,十分狼狈。小唐吓得手足无措。
顺治狂怒:滚!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