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感伤地:臣虽难逃千古骂名,只愿辅助皇上成为一代贤君,造福黎民,那么……也算稍稍对得起良心了!
这时,小唐轻咳一声,低声道:这会儿已是辰时三刻,请洪大人预备接驾吧!
洪承畴一愣:接驾?
小唐解释道:圣母皇太后只带着亲信,出宫上完香,便要临幸府上,说是要来探望大人的高堂……
洪承畴闻言大吃一惊。
洪府花园里,洪承畴扶着洪母往凉亭走,紧张地猛揩额头上的汗。
洪母满脸不悦,骂道:别拉我!我谁也不见!
洪承畴紧张地:娘,想见您的是……圣母皇太后啊!
洪母一怔,停下脚步,声音更大骂道:管她什么黄太后紫太后,要我跟蛮子下跪,办不到!
洪承畴哀求道:您老人家帮帮忙,照个面就行,皇太后不会为难您的!
洪母毫不客气地:你就说我已经被你气死了!不见不见!
洪承畴一面低声哀求,一面连扶带拉,将洪母领至凉亭中。
洪承畴见大玉儿与顺治满面微笑地坐着,苏茉尔、小唐站在他们身后,连忙打千:臣恭请皇太后、皇上圣安!
大玉儿笑道:洪大学士快请起!
洪母气得将拐杖在地上一顿,转身就要走,大玉儿站起,柔声道:打扰了老夫人静养,真是对不住!不过您既然来了,何不坐一会儿?
洪母头也不回,硬声道:乡野鄙人,不懂礼数,怕冲撞了皇太后。
大玉儿微笑道:老夫人放心,又不是年节朝贺,咱们只是顺道探望,聊聊家常,何必拘泥什么礼数!
洪母见大玉儿和颜悦色,言语谦恭,略觉奇怪,转头看着大玉儿,冷冷地问道:老身何德何能,敢劳皇太后屈尊降贵,亲来探望?
大玉儿真诚地:听说老夫人是名臣之后,知书达礼,教子有方,因此特来讨教。
洪母转头怒瞪着洪承畴,冷冷道:教子有方?哼,老身最后悔的就是生下这个不忠不孝的孽子!
洪承畴满脸尴尬,不敢抬头。
大玉儿走近洪母,柔声问道:老夫人是责怪洪学士……不该降我大清?
洪母不答,冷冷地别过头去。
大玉儿仍微笑道:老夫人读书知史,可还记得古时名臣,管仲和魏征,也都不是从一而终,史书上对他们有褒无贬,只因为他们能够辅佐新主做好事!
洪母看大玉儿一眼,欲言又止。
大玉儿庄重地:我猜到老夫人心里的话,你要说,管仲和魏征的新旧主子原是同邦,而我满洲人是异族?
洪母虽没有说话,但从她神情可以看出她对大玉儿的话默认了。
大玉儿继续道:老夫人,我说你还是想不开。舜,东夷之人;文王,西夷之人也。他们君临天下,却能四海归心,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的施政,能从全局着眼,并不以夷狄自居,所以就无所谓华夷之辨了。
洪母神色犹疑,仿佛想反驳又不知从何驳起。
大玉儿坦诚地:我们并不自外于中国,希望汉人也不对我们见外。我爱新觉罗氏,本来就是大舜的后裔,满汉本乃一家,从今后更是浑成一体了。
洪母不屑地:皇太后说得挺美。不过,恕老身直言,百姓是不喜欢满人的!
大玉儿眉毛一挑,笑道:哦?老夫人也恕我直言,如今的赋税比明朝轻,吏治更要好上十倍,百姓大多都能安居乐业。
洪母不满地说道:这我承认!但是旗人高高压在汉人头上!朝中如此,民间也是如此,汉人心里自然难过。
大玉儿:这是事实,一时改不过来。但是,将来要改的!老夫人,如今大权都在亲贵手上,将来皇帝亲政,我盼他做个明君,创造满汉一家的太平盛世!这也是为什么我把皇帝交给洪先生教导,洪先生等于是一人系天下之祸福啊!
洪母闻言,不禁为之动容。
洪承畴趁机跪下进言:娘,想那前明诸帝,只图逸乐,弄得天下鼎沸,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明朝不亡是无天理。儿子并非为了惜命而苟活,而是舍一己之毁誉,辅佐新朝大行仁政。儿子就算对不起前明,可是自问对得起千千万万的老百姓!
洪母想想,叹了口气,扶起洪承畴,母子俩泪眼相望。
突然,洪承畴激动地跪下磕头:臣……感激皇太后恩典!
大玉儿欣慰地一笑。
顺治松了口气,低声对苏茉尔道:我总算见识到皇额娘的见识与口才了!
苏茉尔低声道:皇太后这么低声下气,耐着性子给他们母子排解,都是为了你啊!皇上明白吗?
顺治感动地:明白!皇额娘的用心良苦,我明白!
苏茉尔又道:皇太后方才那番话,不只是说给洪老夫人听,也是在说给皇上听!
顺治神往地:满汉一家的太平盛世!我不会……辜负皇额娘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