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跪着,泪眼相对。好半晌,代善缓缓地、沉重地了头。
代善恍惚而沮丧地走出承乾宫,范文程、洪承畴随后而出,望着代善那举步维艰的苍老背影,两人都难过地沉默着。
摄政王府书房里,多尔衮与范文程激烈地争执起来。
多尔衮拍着书案,气得面红耳赤、咻咻喘气。多尔衮怒道:礼亲王来信问,又立等回话,我就简单复了信。我万万没想到,这件事儿是由豪格而起!我真是……
多尔衮气得说不下去,恨得直咬牙:要我主动检举,我怎么对得起硕托和阿达礼!怎么对得起大哥!不行!我不能这么干!我要去跟大哥说……
范文程劝道:王爷!礼亲王已经决定忍痛大义灭亲,只为了保全王爷,舍此一途别无他法。王爷,请三思。
多尔衮想了想,无计可施,气得随手将书桌上的茶具往墙上掷去……
武英殿里,代善、多铎、豪格、范文程、洪承畴等人与众亲贵大臣聚集大殿上,神色凝重。多尔衮背对众人,站在宝座前台阶上,看着空空的宝座,沉思良久,终于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烦乱的心绪平静下来。他下定决心后,转过身来,以锐利的眼神环视着众人道:本王曾经当众立誓,如果有人向我进以非分之言,劝我图谋不轨,我就当他是乱臣贼子,立置典刑!如今,贝子硕托和颖郡王阿达礼,竟然劝我自立为帝,罪不可赦!请礼亲王明断!
代善虽早有准备,但仍然心如刀割,他强自镇定,走上台阶正中间,宣布道:带上来!
几个侍卫押着硕托、阿达礼上殿,他俩面色苍白,神情恐慌。
代善痛心地说道:你二人竟敢劝摄政王夺位。幸好摄政王对皇上忠心耿耿,丝毫没有不臣之心,主动举发。我大清祖宗家法容不得你们这种乱臣贼子。我代善身为族长,一秉大公,必得将你二人立置典刑!
阿达礼恐惧地叫道:玛父!你……真要杀我们?我们是你的儿孙啊!
硕托竭力使自己镇定,无所畏惧地大声道:不错,阿玛!我是劝摄政王自立为帝。可我并不后悔。摄政王雄才大略,功盖天下,原该做皇帝!
代善痛心疾首地:你……你还敢口出大逆不道之言?不肖的东西!如此十恶不赦的叛君之徒,罪不容诛!诸王贝勒万不可因我年迈多病而心存怜悯,这样的不肖子孙,我代善宁可不要!
硕托难过地:儿子不孝,阿玛……请节哀。
阿达礼惊慌求饶道:玛父!不要啊!玛父!
代善转过头去,抬袖拭泪,坚决地一挥手,哽咽道:拉下去,立刻处决!
侍卫押着硕托、阿达礼走出大殿。
多铎想说什么,但终于无奈地咬住嘴唇。
豪格一脸悻悻然的神色,众亲贵大臣面面相觑,悲凄哀伤,但无人不服。
远处传来两人的惨叫声,代善心中一痛,强自镇定,只是脸上的肌肉一颤一颤的。
代善心情沉重地颤声道:代善治家不严,出此逆子孽孙,当谒见两宫皇太后,自请处分!
多尔衮痛心不已,低下头去,不经意地瞥见豪格怔怔的神情。两人目光相对,多尔衮怒不可遏,眼光如利剑一般,豪格心中一颤,随后仰仰下巴,摆出理直气壮的样子。
承乾宫东暖阁里,大玉儿、苏茉尔在窗前下围棋,多尔衮气呼呼地自顾自走来走去。
多尔衮皱着眉头道:大哥这次的举措,何等明快决绝!实在太可疑了!
多尔衮说着,偷偷观察大玉儿的神情,大玉儿不动声色,继续下棋。
多尔衮继续道:到底是什么缘故,令他狠得下这个心,急急忙忙杀了他的长子爱孙,连一办法都不让我想想!
大玉儿不搭话,专心致志地下棋。这时,她正好吃了一小块苏茉尔的黑子,苏茉尔饶富深意地笑道:还是格格厉害,悄悄地就反败为胜了,我这块东南角是怎么被吃掉的,到这会儿还蒙在鼓里呢!
大玉儿淡淡一笑,微嗔地看苏茉尔一眼,苏茉尔会意地一笑,继续下棋。
多尔衮想了一会儿,突然恨声道:玉儿,这笔账我记着,总有一天,要豪格连本带利还给我……
大玉儿将棋盘一推,淡淡地道:还真有累了。
苏茉尔正色道:王爷,格格要歇午觉了,您请吧?
多尔衮一怔,无可奈何,拂袖而去。
苏茉尔掩着口笑,大玉儿也一笑,随即深思道:他气焰一挫,皇帝的事儿就能有转机了!